干架什么的,桑知晚在上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
他先跟新任老板讲讲道理,再将之前敲定的总设计稿给他看,一处一处给他讲解,如果新任老板还不买单,他就……!
土崩瓦解这个词是桑知晚在六年前学会的,六年期间,除了桑老头去世那天他又一次感受到,今天倒是六年后重新感受到“土崩瓦解”这个词语的熟悉的味道。
是所有心理设防的瓦解,也是所有情绪的瓦解。
桑知晚像是定在了那里,眼神发懵却又贪婪的盯着座椅下的那个人,他攥着门把手的那只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他想过无数次的重逢被他昨晚搞砸了,打了无数次腹稿的台词也被眼前这个人搞砸了,他抿了抿嘴唇,轻轻松开了门把手,两只手自然的垂在西装裤缝中间,回了回神,可大拇指却不自觉地一下又一下的挠着自己的食指第一关节。
“小温总。”
他在紧张。
温连云知道桑知晚会来找他,但没想到这个小暴脾气来的这么快。
他眼神下移,从下至上把桑知晚打量了一遍。
人都说从上至下是流氓,那从下至上就是审视。
“桑总监,有事?”
“小温总,我上来是跟您讨论一下风蓝项目的设计总稿的问题。”桑知晚全身心都在立志于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自己别丢人在说话结巴上面,完全没有注意到温连云的眼神。
他上前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温连云的面前,径直的将设计图展开在温连云的眼前,语气清冷又疏离,“这是全体设计部近半年的心血,也是几天前项目总监亲自审批过,上任总经理李总点头过的方案,现在小温总一句不行,就全盘否决了,是不是太过于草率。我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小温总把火撒在风蓝这个项目上面,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风蓝这个项目,我们从出方案,出设计,着手,前前后后三个月的时间,全扑在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这张纸上面,我认为,您可以再看看,或者,您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会随时为小温总解答,但是小温总二话不说,直接否决掉,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也是整个设计部所不能接受的。”
桑知晚抿了抿唇,又轻轻挠了挠食指的第一关节。
他已经用尽了今日份所有的勇气去讲了这么一大段他认为“不近人情”的话,可是温连云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又往前凑了凑,几乎整个人快倾在办公桌上,用最后一丝力气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也不懂新任和前任总经理是怎么交接的,但是上头已经点过头的事情,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反悔吧,小温总。”
温连云一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西装,黑色带蕾丝边的衬衣,领带夹上面却浅浅的镶着一颗小碎钻。
真骚,温连云心道。
“桑总监在总监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点头是没用的,得白纸黑字,无论是什么方案。”温连云挑了挑眉,朝后靠了靠,慢慢欣赏着这只小狐狸即将绷不住的样子。
“小温总这种文字游戏就不用跟我玩儿了吧。”桑知晚一听这句话,血压已经开始慢慢上升了。
英年高血压,说的就应该是他。
亏得他刚刚还在紧张,温连云就是只狗,专咬人的狗。
“总设计在我这儿过不了关,桑总监应该收起你的高傲来问问我,问题出在哪里,而不是在我这里讨说法。”温连云将面前的设
计稿推向桑知晚,又道,“a的理念是前端和稳健,前端不代表张扬,稳健也不代表底座奢华,风蓝的整体外观和a理念相差了不是一般大,桑总监可以好好琢磨琢磨,再来跟我讨说法。”
“这个龙卷风的底座是林总敲定的,我们设计稿出的时候他就说要区分于以往的设计,要把a打出去,以风蓝这个项目为头,这个也是设计部后来才改的。”桑知晚一听他拿a的理念来说辞,一下子差点怒火攻心,声音也变得有些急躁,一点也不如适才的清冷。
温连云看着眼前已经开始炸毛的桑知晚,身子往前凑了凑,在即将碰到桑知晚发丝的位置停下来,轻轻开口,“林总是林总,我是我,现在的a,我说了算。”
这个凑近,就像是在下象棋的时候,对方的人跟你说了一声,“将军。”
完了,输了。
,狗温连云,他就是故意的!
桑知晚已经炸毛,甚至认为温连云最后那句话是挑衅,就是为了刺激他,打击报复。
没错,就是打击报复,他气冲冲的下了楼,“砰”的一声关掉办公室的门,二话不说开始给傅微云打电话,开口就是,“温连云就他妈是条狗!!!狗都比他通人性!”
电话那头的傅微云愣了愣,问了句,咋了。
“他就是恨我,记恨我,公报私仇,驳回了先前敲定的项目不说,还明里暗里说我在公司做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a的理念是什么,设计出来的东西跟a的理念全然不同,我这个设计总监是怎么当的,我不配!”
桑知晚越说越生气,就跟做理解一样,他自认为把温连云今天的种种行径已经吃透了,可电话那头的傅微云还是懵逼的,什么温连云什么理念,“温连云?什么意思?什么不配?”懵逼三连问。
“嗷,没跟你说,我也是刚知道的,公司今天新调任的总经理是温连云。”桑知晚往沙发上一趟。
“什么?这么巧……那你俩这是见面就吵了一架啊。”傅微云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按道理讲,他应该是要站在桑知晚这边打抱不平的,但是一想到桑知晚吃瘪,他又控制不住想乐。
“什么吵架啊,明明是他单方面挑衅!狗东西,公报私仇。”桑知晚将西装解开两颗扣子,有些烦闷的踢了一脚抱枕。
傅微云一听这语气带着委屈,知道这家伙心里不好受,“晚上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不喝了,明天要加班开会改稿子,这段时间应该都会很忙了,等我忙过这一阵儿再说吧,我不好受,我也不会让那只狗好受!”桑知晚愤愤的说,带着无比浓重的怨气。
他最痛恨加班,最痛恨周末没有双休。
傅微云一听这伟大的志向,出于真朋友的讲了句话,“行,祝你好运,活着来见我,儿子。”
“滚吧,爸爸要忙了。”桑知晚又踹了两脚抱枕,还觉得不解气,大声骂了一句,“烦死了!!!”
设计部的众人看见桑知晚气冲冲的下来,放屁都不敢大声,只敢小声讨论。
温连云看着恨不得要把墙里的灰都摔出来的门,唇角勾了勾,他没有故意为难桑知晚,总设计确实和a的理念相差太多,上一任林总是一个夸张主义者,不然那个老家伙也不会在他回来之后就把a交给他,把林总调回h国总部。
温连云抬起手指朝着刚刚桑知晚摸过的桌边按过去,像是在触摸他的温度,活脱脱像个变态。
“桑知晚,让我看看你的能力,从我身边离开去到傅微云身边的你,成长到了什么地步。”温连云轻轻摩擦着桌角,语气里带着无穷尽的冷漠,像是要将傅微云这三个字粉碎,又或是他的执念太深。
现在说什么爱与不爱的,都像是时间在开玩笑,没什么好说的,成年人之间的感情,好像从来不需要有人来点击开始,但却需要有一个人来明确的说结束,而桑知晚就扮演了一个说结束的人,还用的是最极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方式。
六年的时间能改变什么,六年的时间能经历什么。
也许吧,温连云是矛盾的。
矛盾的让他自己都不愿意去触碰这样的自己。
确定的,温连云是恨他的。
恨他的身边现在依旧站着傅微云,恨他一如既往的骄傲自信,恨他为什么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说不要就不要。
而桑知晚做足了要跟新任老板抗争到底的姿态,在到下班时间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的把整个设计部都留下来开会之外,还专门问了问馥郁,明天总经理有没有时间开会啥的,他势必要整理一个头绪出来,让温狗闭嘴。
然而设计部的一群小脑袋瓜,气质蔫儿了吧唧,一干人等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一个个提不起来精神,眼瞧着这马上五点了,该下班了,可总监却把人都留下来开会……造孽……
“桑哥,咱们真的要改稿子吗?”赵凌凌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问了句。
“六六,把之前所有的会议记录都给我一份,凌凌,我要之前所有的文字预想方案,萧意我要之前所有的平面设计,陆风整理d,剩下的人,我要新的方案,现在,立马执行。”桑知晚将西装外套脱掉,搭在椅子靠背上面,重新呼了一口气,恢复了平时她们常见的表情,扯了扯嘴角,“行了,一个个的,给你们点了肯德基,一会儿的吃,亏了你们还不成?”
“桑哥,知道你最好了,呜呜呜,我就知道,桑哥不负我,加班必有肯德基。”六六一把鼻涕一把泪。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设计部是最团结的,我们一直抗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这次新官儿要烧烧我们,我们就灭火!”
“干就完了!”
“冲!”
桑知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手底下这群兵,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的,扔去别的部门,都怕别的部门的人嫌弃他们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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