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温连云从沈家回来,便一头扎进了拳击室。
这里是回国后,除了卧室,他待得最久的地方,也是他唯一能发泄寄托的地方。
温连云将抽屉里温覆雨给他的那一份资料打开,上面仔仔细细记录着傅微云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他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从看见桑知晚和傅微云小时候住在同一个大院儿开始皱眉,到看见傅微云和桑知晚关系那一栏写着发小,温连云紧皱的眉头一直不曾舒展。
从小一起长大,高中因为父亲工作调动,全家一起去了国外,六年前独自回国,开了一家画廊。
呵,是个画廊老板。
有些名气。
温连云拿起笔,在桌上的便利贴本上,写下了温连云画廊的名字,“云”,然后将便利贴撕下,贴在墙上。
文件上,“云”字的后面,还写着,画廊logo由桑知晚设计而成。
那感情好,连画廊的logo都是出自于桑知晚之手。
温连云顶了顶后牙槽。
温连云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他不喜欢桑知晚的名字后面跟的是傅微云,而不是温连云。
这位所谓的发小,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温连云的忍耐度,温连云气的根本就不想理桑知晚。
一连一整个星期,桑知晚都没有见到温连云,之前还能在电梯里见到,现在连在电梯里都碰不到了,温连云像是刻意算好的上下班的时间,避开了所有桑知晚能遇见他的转角,铁了心不想和他面对面。
“下班了下班了,桑哥,我们走了啊。”赵凌凌快速的关掉电脑,取下工作牌,欢快的冲着六六使眼色。
桑知晚摆摆手,“赶紧滚。”
“得嘞~”赵凌凌拎起包就跑,周末周末周末,出去嗨咯!
桑知晚烦闷的很,没空搭理这群猴儿,他看着手机时间,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按电梯,他不敢上总裁专用电梯,但是他敢按!他甚至想要买通馥郁,让馥郁给他打打小报告,他给馥郁买点咖啡什么的,可是馥郁一脸刚正不阿的拒绝了他,这让桑知晚非常的难过。
生活不易,小桑叹气。
桑知晚又一次点开温连云的微信头像,习惯性的看见了朋友圈那一条超级让人不爽的横杠,他不死心,再次点击了添加好友。
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添加了。
无疑全部都石沉大海。
桑知晚懊恼的将手机仍在桌子上,烦闷的踢了踢地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添加的好友,现在全漏气了。
革命真的太艰辛了,温连云真的太烦人了。
桑知晚心想。
六点十分,桑知晚掐着时间站在电梯口,将总裁专用电梯那边的按钮按亮了,他眼瞧着电梯一层层的下来,心里默念着,一定要在里面,一定要在里面,一定要在里面。
“叮。电梯门开了。
空无一人。
桑知晚颓然的叹了口气,朝着右边的电梯口走去,伸手按了下楼。
温连云扭着劲儿,就是不想看见桑知晚,自己不想看见桑知晚,还不让桑知晚看见他,每天卡着五点四十的点就从公司走了,桑知晚六点下班,怎么可能碰的着温连云。
他的这股醋劲儿实在是吃的太劲道了。
转眼又是一周,温连云和桑知晚之间的拉扯,一直在原地踏步,丝毫没有进展。
叶音中间问过温连云一次,温连云沉默着不讲话,叶音就知道,臭屁崽还犟着呢。
沈伏天乐的总挤兑温连云,温连云沉着一张脸回沈伏天说,总算是知道温卷帘像谁了,原来是隔代遗传。
五点二十,温连云看完了最后一个文件,眼睛酸涩的厉害,颈椎也难受,他起身走到窗边活动了一下肩膀,突然在楼下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长款开衫,站在车前玩儿手机。
是傅微云。
温连云的动作一顿,没等到多久,温连云的视线里就不负所望的出现了桑知晚的身影。
他看见桑知晚踹了傅微云一脚,熟练地拉开副驾驶就坐了进去,两人扬长而去。
温连云黑着一张脸,拿着车钥匙就摔门出去,吓得馥郁张嘴却不敢讲话。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boss一天比一天早下班,自己还得等到六点……
温连云一个冲动就下了地下车库,坐在车里了,脑子才清醒了点,自己追下来做什么,人早走了,往哪儿追。
温连云“砰”的一声砸在方向盘上,嘴里非常不优雅的骂了一声,“ao!”
拳击室里充斥着“嘭嘭嘭”的打拳声和喘息声,连着两个小时,温连云一直都是这样不知疲倦的打着眼前的沙袋,脑子里全是那两人扬长而去的身影,他还嫌不够疼,不够累,温连云取下拳击手套,赤手空拳的砸在沙袋上,没两下,关节处一片通红。
温连云觉得,手上疼了,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
温连云穿着背心,浑身上下汗涔涔的,他沿着墙边坐下,一只腿蜷起,右臂搭在膝盖上,剧烈的喘息着,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关节处,留着鲜红的血,但是温连云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任由血留在地板上。
像是休息够了,温连云起身拉开抽屉,熟练的找到消毒药水走去卫生间,将药水倒在伤口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药水冲泡伤口,随后又想到洗澡又得感染,便烦躁的啧了一声,也懒得管了,直接脱了衣服进去冲澡。
沐浴露泡着伤口很疼。
沐浴露泡过的伤口更红了。
温连云在洗过澡后,又用药水冲泡了一遍,便不想弄了。
随便吧,他想。
傅微云被桑知晚拎着去了他自己的画廊,在画廊里面千挑万选,堪比皇帝选妃。
傅微云就搞不懂了,他闲的没事儿要什么画,“你是不是最近闲的蛋疼啊?”
桑知晚翻了个白眼,张口就是小炮仗,“你他妈不蛋疼?”
“干什么?送谁啊?”傅微云靠在坐在沙发上,看着在桑知晚在他这些珍藏的画边上转来转去。
桑知晚头都没有回,继续选画,“送给叶夫人。”
傅微云皱着眉,一时之间竟没有在脑子里搜罗到这位叶夫人是谁,“叶夫人是谁啊?”
“温连云的外婆。”桑知晚站在一副画前。
“……”傅微云觉得真的是卧了个大槽了。
“这幅怎么样?温连云的小院儿里,六年前就种着满院的香槟玫瑰,可好看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桑知晚的面前是一幅香槟玫瑰园,油彩运用的恰到好处,香槟色和淡绿色相互衬托,在远处的蓝天白云下,像是透过画都能闻见花香。
傅微云站起来走到桑知晚是身边,靠在墙上,上下打量着桑知晚,有些不确定的问他,“你怎么知道他外婆会收你的礼物呢?”
桑知晚顿了顿,垂着脑袋,有些颓然,“我没有办法了……”
傅微云瞥了瞥眼睛,一只手向前拍了拍桑知晚的肩膀,“你觉得温连云眼瞎吗?”
桑知晚抬起头瞪着傅微云,“你才眼瞎!”
“对嘛!他又不瞎,我们知晚这么好看,他怎么忍心就这样晾着你。”傅微云转到桑知晚的身后,双手捏着他的肩膀,“所以啊,你要自信一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天他气冲冲的把你带走,还把我骂了一顿,我也觉得这个人讨厌极了,但事后想想,他要是不在乎你,何必对我态度那么差。”
桑知晚拿着那幅画,肩膀扭了扭,不让傅微云捏了,扭头对着傅微云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继续努力的。”
傅微云指着他怀里的画,“记得给钱。”还顺口补了句,“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我俩只是兄弟。”
桑知晚抽了抽嘴角,咬牙切齿的一脚踩着傅微云的鞋走过去,“多少钱告诉爸爸,回头转你卡上。”
傅微云嗷的一声,甩着自己的左脚,单脚往前一跳一跳的跟在桑知晚的身后。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傅微云恼怒。
桑知晚终究是没有将画送给叶音,他将画挂在了自己的客厅里。
第二天,刘新叶来找桑知晚,说是关于“风蓝项目”的一些具体细节,需要和各部门一起讨论,桑知晚就和刘新叶上了楼。
花了两个小时才将一些细节整明白,刘新叶将整理好的文件塞到桑知晚的怀里,双手拜托着和桑知晚鞠躬,”桑总监,这份文件就拜托你送去小温总办公室了!“
桑知晚一头雾水,“这难道不是应该是你们项目部的事情吗?”
刘新叶苦笑,“桑总监,你不知道…这两周小温总的脾气大得很,我们的项目书被打回来了好多次了,大家都有点怕了,今天没关系的!是小温总说让我们去找你商量商量,问问你的意见的,所以这版项目书,你送上去,也没问题的!”
桑知晚无语,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这么怕温连云啊。
虽然他自己也怕。
但完全跟他们不是同一个怕。
桑知晚单手抱着文件夹,另一只手摆了摆,“行了,我去送。”
“谢谢桑总监!桑总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刘新叶边走边感谢,跑的比兔子还快。
桑知晚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按了电梯,馥郁看见是桑知晚上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桑知晚打了招呼,便上去敲门,其实内心慌得不得了。
他有私心的,他工作上找不到理由上来见温连云,现在机会送到了自己眼前,虽然刘新叶说这两周温连云脾气很差,但是并不妨碍桑知晚想见温连云。
他太想温连云了。
“进来。”门内传出桑知晚熟悉的声音。
桑知晚终于看见了自己绞尽脑汁都碰不到的人,他好像瘦了点儿,桑知晚边走边打量,一直走到办公桌前,桑知晚叫了一声“小温总”,他才看见温连云的手上有伤。
不等温连云开口,桑知晚接着就来了一句,“你手怎么回事?”
温连云以为又是刘新叶来了,没想到听见了桑知晚的声音,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桑知晚,那双眼睛里有询问,有关心。
温连云无所谓的开口,“桑总监来有什么事吗?”
桑知晚这才觉得有些冲动,回过神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放在温连云的面前,“下午的时候我参与了他们的会议,提出了一些建议,这个是最新的项目书,您请看。”
桑知晚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温连云手上的伤口,伤口太过于明显,连创可贴都没有贴。
这人是不是故意让自己心疼的?
桑知晚心疼的想去亲一亲那个伤口。
温连云翻也没翻,将文件夹随手放在边上,幽幽的开口,“昨天弄伤的,有点疼。”
桑知晚的心猛一颤,“有没有医药箱?”
“在那边的柜子上。”温连云指了指左边的柜子。
桑知晚默默的走到柜子边上将医药箱拿下来,然后走到温连云的身边,将医药箱放在办公桌上,蹲下身,一声不吭的把温连云受伤的手握住,从医药箱里拿出棉签和消毒液,一边轻轻的吹着伤口,一边小心的擦着药。
温连云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桑知晚小小的一团,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手,怕他疼,怕弄疼他。
温连云的唇动了动,反握住桑知晚上药的那只手。
桑知晚蔫儿蔫儿的抬头看他,小鹿似的眼睛里有着雾气,“怎么连伤口都不处理,疼死你活该。”
“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资格过问你的事情,我也想有资格,但是我怕你不会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