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窗帘,拉了一半,留了一半,温连云的脸刚好藏在阴影处。
桑知晚往前趴了趴,定定的看着温连云,嘴巴张开又闭上,仿佛在斟酌最合适的说辞来哄他的爱人。
“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回来。”
温连云闭着眼,微微皱着眉,“你去吃吧,我不饿。”
空气里安静的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床上的人半掩着脸不再吭声,微皱的眉头暗示着他并不是很舒服,桑知晚将一只手轻轻放在嘴边哈了哈气,又朝着自己脸上暖了暖,直到确定了不是那么凉了之后,才轻轻的将手贴在温连云的额头去试探温度。
温连云不太舒服。
幸好没有发烧。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桑知晚蹲在床边。
“就是困了。”温连云哑声答。
又安静了一会儿,地上的一小团摸索着爬上床,轻手轻脚的窝在床边边,面对面的和温连云躺在一起,一个在被子里面,一个在被子外面。
桑知晚一只手指一下一下的轻轻摸着他的眉毛,想要抚平微蹙的弧度,可是那眉毛太倔强,抚不平。
“睡吧,我陪着你。”
温连云有些昏昏沉沉,睁开的眼睛有些发红,眼球上一大半都是红血丝,近距离看着让人心疼极了,他瞧见桑知晚不听话,“听话,去吃饭,别饿肚子。”
桑知晚倔强的伸手隔着被子抱他,“你想让我陪着你。”
你分明就想让我留下来陪着你,可你为什么不说。
你分明就没有生气,也没有想让我走,可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往外推。
明明生了病的人是脆弱的,可你为什么还要假装自己没事。
温连云,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温连云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桑知晚看见动作,连忙给他挪位置,小心翼翼的又蹲回了地上,抬着脑袋望着他。
“为什么不去吃饭?”
说完,伸出手将桑知晚拉起来,让他坐在床边。
桑知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道,“我想和你一起吃。”
其实他本来想说,你不是也没吃吗?
“有些困,忘了让馥郁订餐,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定了让人送来。”温连云捏着他的手,强忍着神经一跳一跳的痛感。
“那你还想睡觉吗?我陪你睡一会儿吧。”桑知晚回握住他的手,并没有回答他吃不吃饭的问题。
“知晚。”温连云蹙眉。
“嗯。”桑知晚应声。
“听话。”
“嗯。”
温连云叫人送了餐过来,是桑知晚爱吃的几个菜式,桑知晚在休息室外面吃,他在里面躺着,两个人互相之间就像是突然间树立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明明对答如流,但是却互相不再去问对方心里的话。
吃完饭,桑知晚轻手轻脚的开了一个门缝儿去看里面的情况,温连云睡得并不安稳,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整个人蜷缩在床上,看上去并不好。
桑知晚抿着唇,强忍着想要过去抱着他安抚他的冲动,低着脑袋,将门关上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倔强的到底是谁,一个死活不肯吭声,一个沉默的表示着抗议。
晚上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到家,温连云的状态一直不太好,草草的洗了澡就躺在了床上,桑知晚掀开被子躺进去,轻轻叹了口气。
跟我说实话会要了你的命吗?
已经不舒服成这个样子了,到底要把我推开到什么时候。
桑知晚把自己塞进温连云的怀里,一只手环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哄着他安慰着他睡去,一直蹙着眉睡得不安稳的人,渐渐地平静了呼吸,蹙着的眉头慢慢放平。
桑知晚知道,这回才是真的睡着了。
明明没了自己就睡不好觉,还要硬撑着什么都不说,这种闷葫芦似的回避问题的方式,简直是把桑知晚气的不轻。
一直到半夜,温连云的胃部抽搐把人疼醒,下意识的去摸身边的人,摸了个空,他连忙坐起来,房间里的台灯开着,可哪里有桑知晚的身影,温连云打开手机一看,凌晨两点。
他一只手捂着胃,想要放缓胃痉挛的疼痛,可是胃痉挛那里就是使劲儿揉揉就能不疼了的,一天没怎么进食,他不疼,谁疼?
温连云踉跄的光着脚朝着浴室走,浴室的门开着,没有灯,桑知晚不在里面,他心里一慌,什么也顾不上,开了门就往楼下跑,“知晚!”
“知晚!”
楼梯夜巡灯应声而亮,温连云顺手按开了灯,整个房子突然敞亮了起来,他急急的冲下楼,到处都找不到桑知晚,凌晨两点的屋子里,除了时钟转动的声音,就只剩下温连云剧烈的喘息声。
他承认,在一睁眼没有看见桑知晚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猛烈跳动的快要冲出他的皮肉,他慌乱的又朝楼上跑,顾不上胃里翻滚,在床头摸索着手机,颤抖的打开手机屏幕,找到桑知晚的电话号码就按了下去。
“嘟嘟……”
几声嘟嘟再平常不过的电话等待声,现在听在温连云的耳朵里,像是在凌迟他的心,温连云拿着手机的手在发抖,他怕桑知晚不接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朦朦胧胧的声音。
温连云的手瞬间出了汗,他哑着嗓子开口,“知晚,你在哪儿。”
“我在我家。”桑知晚意识清醒了一点,他没有想到温连云会半夜醒来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温连云带着颤音,胃里的抽搐感越来越强烈,让他站都站不直。
“什么为什么?”桑知晚明知故问。
“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我到处找你…”温连云弓着腰低着头,冷汗从额角渗出。
桑知晚清醒了意识,他听见温连云声音不对劲,不由地攥紧了手掌,铁着心回他,“反正你也不需要我,不是吗?我待在哪里,离不离开,有什么影响吗?”
温连云喘着气,“我…”
“你不需要我,就没必要把我锁在你身边,想要我了,就顺着毛摸摸我的头哄哄,不想要我了,就冷眼自顾自的对我发起冷战,温连云,我不是你随着心情养的猫。”
桑知晚抿着唇,捏着手机,一句一句的逼着温连云说真心话。
“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我听话不问,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我也没那么矫情非得要知道,我不想到头来整那么一出,小丑竟是我自己。”
“温连云,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你不舒服,我都看出来你不舒服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你就跟我撒撒娇,让我哄哄你,这有什么难的…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信任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男朋友,还是真的只是一只你闲来无事撸撸毛的猫?”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桑知晚的心一点一点抽着,他不是任性的想要一走了之让温连云生气着急,他也不是刻意给温连云表演这么一出消失的爱人。
桑知晚也有脾气,没有哪个人能够忍受自己的爱人连不舒服都要搪塞自己,距自己于千里之外,活脱脱像是个外人。
那这个恋爱谈的,到底有什么信任感可言。
爱一个人就想要去尽自己所能去对他好,呵护他,陪伴他,爱护他,疼爱他,温连云是如此,桑知晚亦是如此。
“宝宝…我胃疼…”
温连云倒在床边的地毯上,半个身子靠在床边,低着头,努力的将自己缩小,一只手使劲儿的按着胃部缓解疼痛,眼睛里朦胧着,像是只大型犬,终于熬不住了,想要和他的主人撒娇寻求安慰。
桑知晚的耳朵突然烧着,这把火一直烧到心脏,心脏每剧烈跳动一下,泪腺就关不住闸门,眼泪越续越多,他其实连衣服都没脱,怎么回来的,就是怎么躺在床上睡着的,他知道温连云醒了一定会找他,但是却没想到会是在半夜。
他慌慌忙忙的拿着钥匙冲出门,不停地对着电话那头念叨,“我马上回来了,你别挂电话,让我听着你的声音。”
“你躺着别动,我马上就到家了,你乖乖的等我。”
“连云,连云。”
电话那头传来温连云喘息的声音,他的嗓音越来越哑,听得桑知晚的心揪在一起,“你慢一点,别着急。”
别墅的门开着,温连云并没有听话的乖乖等着他,屋里开着灯,门口的灯也开着,他坐在台阶上,凌晨孤寂的灯照在他的身上,他弓着腰,蜷缩在自己的膝盖里,自我防备似的将他自己裹起来,孤独的等待着他的爱人回家。
冬天的夜里格外的冷,车门一开,冻得桑知晚一个机灵,便连忙朝着温连云跑去。
温连云听见声音抬起头,在看见桑知晚的那一刻,他突然模糊了眼眶,额头的冷汗湿了头发。
他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承认,他害怕极了,也难过极了。
桑知晚跪在他的腿边,伸手摸摸他的脸,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一句重口的话都没说,抖着双手将人半搂着带进屋里,怀里的人穿着薄薄的睡衣,睡衣被冻得冰凉,浑身的皮肤触手都让人心疼,可那人却丝毫不在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抱着他的人,怕他再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
桑知晚将温连云塞进被子里,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伸手替他掖好被角,才起身要去给他倒热水。
被子里的人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桑知晚的手腕,抖着嗓子问他,“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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