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人要离开的时候,叶音还装了很多果干让桑知晚带回去,温卷帘跟在屁股后面要了好几瓶叶音做的水果罐头和鲜花饼,温覆雨将温卷帘拎上了车,临走前,温卷帘难得没有嘻嘻哈哈,颇为正经的多了看了温连云两眼。
温连云被她看的烦了,“有话快说。”
温卷帘想了想,靠在车门上,一本正经的问她二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温连云显然是没有想到温卷帘会问这个问题,对于那个他自从六年前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的房子,那里是他的家吗?对于沈书,他真的愿意毫无芥蒂的去见她吗?
上次听温覆雨说起沈书现在每天都在喝中药,身体不怎么好了,公司的绝大多数业务都全权交给了温覆雨,确实,那个人是生他给了他生命的人,把他带来这个世界的人,但是他无法真正的说服自己去原谅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尤其是六年前用桑诺来威胁桑知晚这件事情,是温连云最不能原谅的。
但是,他不能像桑知晚一样,可以一直有躲避的时间,这个问题的爆发点,一定要是从他开始解决,因为他是最根本的原因,是问题核心所在。
他要永远站在桑知晚的前面。
他要在桑知晚可以独自面对沈书这个问题之前,去解决他自身和沈书存在的问题。
哪怕是这么多年不曾好好的说过话,那个人终究是他的母亲。
温连云顿了顿,捏了捏桑知晚的手,对着温卷帘说,“有时间我会回去的,在你走之前。”
温卷帘点了点头,“好,那我和大哥等你回家。”
温连云没有答复这句回家,只是牵着桑知晚的手朝自己车子那边走去,桑知晚扯了扯温连云,扭头对温卷帘道,“晚上不要吃太多甜食,会容易长痘。”
温卷帘摆了摆手,“好的嫂子,有时间带你飙车啊。”
桑知晚笑了笑,跟着温连云上了车,两人路上谁也没有提刚才温卷帘说的话题,非常默契的做到了只字不提,到了家,桑知晚不知道果干应该是放在冰箱,还是就装在罐子里放在桌子上,于是去找温连云。
他拿着小罐子边摇边走,嘴里哼着调调,心情莫名的还不错,因为他刚才尝了一个果干,还不错,他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叶音做的果干正中他的味蕾。
然而他没有在房间里找到温连云。
“奇怪,我明明看见他上来了啊,人呢?”
桑知晚嘴里含着一块刚拿出来的果干,四处张望着,看着二楼的几个客房,他突然想起来下午温卷帘和他说的那些话,“全是照片的房间……啊对。”
他还没有见过那个房间,可温卷帘分明说过在温连云的房子里有这么个房间的存在,但那是在国外,那如果是在国内,温连云还会在自己的家里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来放照片吗?这个答案,桑知晚不得而知。
桑知晚顺着二楼的几个客房挨个打开找了找,里面根本就没有温连云的影子。就在他准备要下楼去找的时候,他看见二楼的尽头的缝里,有一道微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可那边明明是一面墙。
桑知晚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站在那面墙跟前,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风景画,风景画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占据了一大面墙,桑知晚伸手轻轻推了推,相框明显的动了一下,但是也只是动了一下,不知道是第六感作祟,还是他心里有预感,当他整个手掌都贴在画上,非常用力推的时候,那幅画慢慢的转动了,以画为中心变成了一个旋转门的样子,露出了一条缝。
见此情况,桑知晚强压住心里的震惊,继续用力推,当整幅画被推开的时候,他看见了里面的场景。
他看见温连云靠着墙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整个人孤独的破碎感极强,温连云背后的那面墙被很好的划分了区域,分别写着,,,,,,……那是他们分开的年份,每一年都是不一样的桑知晚,前方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物品,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沙袋,沙袋上甚至还有血迹。
而温连云坐在这些东西里面,和它们融为了一体。
桑知晚咽下嘴里的果干,这个场景给他的冲击力是非常巨大的,他甚至在那一刻呆在了原地,原来,真的有温卷帘说的那个满是照片墙的屋子,原来温连云真的用他自己的方式,参与了自己的那六年,他一个人……到底是……
到底是怎么过的。
温连云对于桑知晚的出现并不意外,他甚至抬头看着桑知晚,对着他伸出了手,桑知晚沉默的走到温连云的身边,然后蹲下,温连云抓住桑知晚的一只手,对着他轻声问了句,“怕不怕?”
桑知晚说,“不怕。”
温连云抬着头看着屋里的一切,语气平静。
“你知道吗,我以前特别生气的时候,我总是幻想着,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抓回来,带到这间屋子里,让你好好的看着这些照片,然后和你在这里接吻,zuoai,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有多爱你。”
“前段时间我还犯了一次病,就是弄伤手的那次,最后还把你骗来了家里送文件,你好傻,真的对我一点防备心都没有,那天晚上和你zuoai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是在这间屋子里就好了。”
“不害怕吗?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是变态。”
桑知晚跟温连云一样,背靠着墙坐下来,不一样的是,他两只手环抱着温连云的一直胳膊,脑袋靠在温连云的肩膀上,就像是非常平常的在听温连云讲一个非常普通的故事,仿佛这个故事的主人翁不是他自己。
“不怕。”
因为桑知晚知道。
这间屋子里装的,是温连云对桑知晚所有的偏执。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温连云可怕,也不觉得变态,他有的,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抱着温连云,告诉他,你不是变态,我不怕。
温连云将头歪靠着桑知晚,“我跟我妈,即使中间没有你父亲那件事情,我也会和她变成现在这样的。”
“她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如果我和卷帘没有我大哥的话,家里可能早就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那年和你分开后不久,她趁我不在家,扔掉了我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我回来后到处去找,连夜去翻小区垃圾桶,是我哥将东西悄悄的收了起来还给我,那时候她就站在窗前看着我,面无表情的对我说,废物。”
“我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他的孩子,我和卷帘就这么不受待见,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在她和父亲闹离婚之前怀上的,原本是想把我打掉的,后来是外婆千劝万劝,她才留下了我。后来的那两年,她和父亲彻底没有感情,脾气也变得很奇怪,卷帘是父亲有一次喝多了,和她怀上的,之后没多久父亲就倒在了公司,彻底没起来,卷帘出生的时候,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
桑知晚听到这里,不由地抓住了温连云的衣服,轻轻地用脑袋蹭了蹭温连云,温连云闭着眼睛,“后来她就经常不怎么回家了,住在公司,睡在公司,她像是把父亲当成了一种执念,分明还爱着他,但是两个人却没能在活着的时候改改彼此的脾气说些温柔话,所以,她恨我和卷帘,因为她看见我们,就会想起她和父亲的那两年最不愉快的时候。”
“这怎么能怪你们呢,你们都是无辜的啊。”桑知晚叹了一口气,没忍住抬头看着温连云,他从温连云的脸上看见了安慰两个字。
温连云看着桑知晚,伸手摸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擦着桑知晚的下巴,“因为她不能原谅不经她允许就突然死去的父亲,也不能原谅因为自己固执的原因,导致自己的丈夫不回家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桑知晚心里五味杂陈,沈书是一个矛盾体,她矛盾的不仅仅是她自己对于温连云父亲的感情,更加矛盾的是对于温连云和温卷帘的母爱。
因为温连云父亲的事情,沈书更加的希望温连云和温卷帘能够完全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和规划去生活,如果有人违背了她,那么她将更加的愤怒。
但是事与愿违,这兄妹两个,一个比一个叛逆。
温连云不愿意按照沈书给他铺的路上一中,所以她高傲的切断了他的生活费,认为这样就能逼着温连云和她低头,回来告诉她母亲我错了,然而温连云宁愿得了胃病,也没有和她低过一次头。
温卷帘叛逆到完全不像温家出来的小姐,从小爱玩儿极限运动,让沈书更加的挫败。
只有温覆雨自始至终是按照沈书的意愿长大的,所以温覆雨是最多接收到沈书作为一个母亲的爱。
一个母亲所谓的爱,最后在自己长年累月的,近乎变态的偏执下,变成了孩子们的束缚,这真的是母爱吗?
温覆雨应该是最了解沈书的人,因为他站的离沈书最近。
他同时拥有过父亲和母亲的爱,在温连云还没出生的前五年里,后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家庭支离破碎,看着弟弟离家出走,看着妹妹逃离这个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原地等他们。
沈书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矛盾体,将温连云和温卷帘变成了那两年她悔恨的代替品,当成了她自我逃避的一个标志物,以至于她对于温连云和温卷帘的控制欲上升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她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她不想去回想事情,全部都被她自以为很好的封存在了他们父亲的墓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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