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渗出冰凉的冷意,惊恐如蛇爬上心头。
苏亦亲眼目睹着眼前难以置信的情景。
自己的手机贴在那个“苏亦”的耳边,他正使用着自己的嗓子发声,嘴巴一张一合,冒出陌生的语调
“嗯,一切顺利。对了,这小子是同性恋,还有个什么男朋友。”
接着,苏亦听见那个“苏亦”漫不经心地对手机那头说
“处理掉吧。”
啪嗒。
对面给予了肯定回复,“苏亦”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随着手机的动作,小羊挂件一直在晃动,毛绒绒的小东西不断蹭着“苏亦”的手指。
苏亦看见自己皱了下眉,眼神烦躁
“碍事。”
“苏亦”伸出手,啪!的一声,粗`暴地拔下白夜送他的小羊挂件,狠狠扔在地上。
毛绒小羊孤零零地滚到床边,睁着圆圆的黑眼睛,它伸着小小的手,还想要求抱抱。
“真恶心。”
病床上“苏亦”坐起来,拔了所有累赘的身体监测,鲜活健康的心脏像马达一样在胸膛里跳动,供给出源源不断的动力,他舒展着完全恢复的身体,麻利地穿鞋下床。
苏亦看见他轻蔑地瞥了一眼那只小羊,白夜送给他的可爱的小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毛绒小羊立刻被踩扁了,带着脏兮兮的鞋印被踢进床底下,苏亦看见它一直伸着小手,像在等另一只跟它成对的磁铁小羊的拥抱。
或许,它再也等不到了。
养父提醒他的run,从来不是巧合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而是,他没能逃过。
砰——
那个“苏亦”下床快步走动着,一把推开窗,通风透气。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花园里泥土与青草的芳香,吹过耳边细碎的黑发,“苏亦”大口呼吸着,迎着风和阳光露出一个笑容,像是极满意眼前的情况。
嘎啦、嘎啦。
苏亦听见骨骼拉伸的声音,他看见自己对着窗,一边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伸展四肢,拉伸着肩、背、腰肌的力量。
纤细的身体不再像以前那样病弱,做什么动作都有气无力,风一刮就会倒,而是灵活地展现出青春的活力,十九岁的少年,正处于生命最旺盛的花期。
他已经成为完全健康的人了。
然而这具健康的躯壳里,他已不再是他。
画面定格在那个“苏亦”沐浴在阳光下的情景,最后咻地结束,变成一片黑屏。
下一秒,苏亦看到黑屏里弹出一句大红色的字
第一次联接实验,成功!
苏亦一个人对着眼前的黑幕,四周安静的可怕。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个“苏亦”出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家伙说要处理掉白夜,真实世界里,白夜怎么样了?
滴答——
短暂的黑屏后,苏亦忽然听到了一声提示音
请输入密码–
屏幕上弹出一串白色的像素字体,还带着可爱的颜文字,后面括弧
(密码提示白毛的ife是谁?)
苏亦……
这什么提示啊!
好不正经的密码,跟前面登录hrier账号的杨辉三角密码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老婆,怎么啦?快输入呀!”保命系统在心里催促道
“这么简单的问题不可能答不出来吧?”
苏亦。。
这样来搞笑的密码,不可能会是创造[惊悚剧本杀]的那批人设置的。
苏亦想到,白夜现在被切得七零八落,记忆各不相同。曾经的自己为真实记忆留过一手,在精神病院的记事簿上留下了杨辉三角的密码线索,现在才能顺利读取到[第一次联接实验]文件并恢复记忆。
那么,白夜的那份记忆,应该也有留一手吧?
苏亦回顾着自己的[虚拟记忆]福利院长大、被企业家养父收养、心脏手术等等,这些关键点都没有修改,与[真实记忆]相比,改动最大的是[白夜]这条线,完全变成了不算很熟的高中同学。
改动这么大,那就说明白夜的作用很大,所以在进入[虚拟现实]后,他记忆里关于白夜的一切都被淡化到抹杀了。
真实世界里,冒牌货“苏亦”清醒后,白夜做了什么?
他发现…了吗?
请输入密码
眼前,密码提示后并没有输入框,而是渐渐浮出一个长椭圆形的框框。
——这个形状,应该是指纹密码。
既然给出了ife这个提示,那毫无疑问……
苏亦有点羞,他轻轻伸出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未来戴婚戒的那根手指,摁上了屏幕。
biubiu——
亲爱的ife,恭喜您解锁成功!
正在为您读取备份记忆——
白
眼前一片白。
视野又回到了医院,苏亦看见白色的病房里,白夜正坐在椅子上。
百叶窗疏漏的阳光一丝一丝光影相间地落在他宽阔的背上,白夜低着头,正在削一颗苹果。
锋利的刀锋刮过微黄的果肉,红色的皮一截一截地脱落。
白夜身旁,雪白的病床上被子隆起,冒牌货“苏亦”正躺在枕头上,岁月静好地装睡。
这家伙已经从手术室转移到病房区来了。这时,病房的门轻轻打开,白夜抬头,看见林娜医生和护士走进来——
苏亦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个给他做手术的林娜医生应该早就不是真正的她了,所以在新娘副本里,凶手林娜医生会跟他说
“你见到那个婊`子了?”
真正的林娜医生恐怕跟他一样,被替换了。
看见林娜医生走来,白夜站起来让位,林娜医生走近病床,假模假样地给“苏亦”检查了两下,然后故意放缓了英语语速,交代白夜,生怕他听不懂
“苏亦”刚经历完重大手术,需要静养,请不要太打扰他。
……狗屁静养,苏亦听得攥紧了双手,这冒牌货刚做好手术就下床踩扁了他的小羊,在窗边做拉伸运动,精力好得很。
林娜医生所说的打扰行为还包括发出声音、一直和“苏亦”说话,带“苏亦”出去散步、过于密集的投喂食物。
简直是胡说八道,这根本不是为了静养,是为了减少白夜跟冒牌货搭话的时间,多说多错,让这冒牌货暂时能瞒住身份,直到白夜被处理掉……
所谓的处理,应该就是杀掉。
苏亦紧锁着眉头,一颗心提起来,如果…白夜真的在真实世界里被杀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白夜以后只能存在于[惊悚剧本杀]的世界?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他心里忍不住预想出最坏的假设,苏亦迅速在脑内分析着当时的情形,白夜的处境相当不妙。
心脏手术成功,此时的白夜完全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能跟恋人继续美好的生活,在这种狂喜之下,正常人很难再去怀疑什么。
——更不用说,要去怀疑手术后的恋人完全是被另外一个人替代了。
这种完全荒唐的想法,如果不是后来经历了[惊悚剧本杀],苏亦也很难相信这种事竟然能够发生。
这个境况下的白夜,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事,只有苏亦在手术前告诉他的事情,养父的奇怪之处。
而白夜要面临的敌人,冒牌货恋人“苏亦”,林娜医生及护士、甚至整个皇家医院都是不对劲的,以及,“苏亦”电话的另一头、即将来处理白夜的人。
而这个真实世界的白夜,十九岁,一个人在国外,父母也不在身边,没有武器、没有道具、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一个队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帮助他,唯一的恋人还被替换了,最致命的是,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境况。
“喔,好。”
苏亦听见屏幕里的白夜说着话,答应医生要保持安静。
基于对专业医生的信任,白夜没有怀疑这些要求的不合理性。
只不过,他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熬得太苦了,忍了一肚子话想和苏亦说,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分享的未来计划,却忽然被告知,这些全都是对病人的打扰。
白夜有一点难过,像雀跃着想要出门的修狗,窗外却刮起了狂风暴雨。
过了一会儿,医护人员离开了“苏亦”的病房。
白夜安静地削好了苹果,轻手轻脚地放在病床旁边,他乖乖坐在椅子上,等苏亦醒来。
真正的苏亦隔着屏幕看向白夜,眉梢担忧地拧起。
在这段已经过去的记忆里,苏亦根据眼下的情况分析了无数种事态发展的可能性,可以说,真实世界的白夜几乎没有任何机会能在冒牌货“苏亦”装睡不说话的情况下,发现苏亦不是“苏亦”这一荒谬的事实。
…败局几乎已经是注定的了。
处理白夜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苏亦猜也快了,他有些不忍心再往下看,不想看一无所知的懵懂白夜被冒牌货“苏亦”害死。
就在这时,忽然,苏亦听见很细微的窸窣、窸窣。
屏幕里,白夜微微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紧接着,苏亦听见一声白夜的心声
…好臭啊。
苏亦?
接下来,他看见白夜站起身,在病房里轻轻地嗅嗅。
——真的好臭,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夜皱眉,目光在视线范围内搜寻,嗅觉敏锐地调动起来,最终锁定了臭气来源
病床。
准确地说,是病床上的人。
好奇怪,苏亦身上向来是香香的,白夜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闻错了,他用力又嗅了几次。
——是真的臭!
跟苏亦香香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倒也不是觉得苏亦身上喷过什么香水,白夜只是单纯觉得,苏亦身边有一种让他闻起来感觉很安心、很想靠近的味道。
然而现在,刚做完手术的苏亦,好像在不断散发出一种…尸体腐烂的臭味,消毒水都掩盖不住。
白夜忽然有点不想再靠近病床了,但他的理智在谴责自己,怎么能放下手术后的恋人不管?
又挨了好一会,病床散发出的臭味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明显,白夜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叫嚣这不是苏亦的味道,好难闻!
他伸手捂了几下鼻子,又掩饰地咳嗽两声,最后真的受不了,大步一跨,悄悄溜出病房透透气。
刚一出来,白夜就吸着鼻子嗅嗅,现在味道正常了,没有臭味,是医院普遍的消毒水味。
他眉头紧皱,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苏亦的味道…为什么变了?
此刻,隔着屏幕听见白夜每一个心声的苏亦,白皙的脸蛋沁着粉,连小耳朵都红起来。
…忘记了,不是每个人都是靠完全的理性在行动。
靠嗅觉行动的白夜能察觉到不对劲,苏亦很为白夜感到高兴,但是……
他身上根本没有香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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