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不知打哪飞来了一群禽鸟,个个眼睛猩红,翎羽竖起,见人见抓咬,然后又跑来了一群走兽,也是一样失去了控制,嚎叫着冲散了送亲的队伍。
送亲的队伍多是女仙,只有一小队仙兵,哪里是这些飞禽走兽的对手,一时间,被抓伤咬伤的不在少数,惨叫声一片。
公仪璇玑的轿子从半空中落下,摔了她个晕头转向。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么多飞禽走兽?”
公仪璇玑掀开轿帘,刚要出来,又被汀兰推了回去,“璇玑,别出来,这些仙兽都疯了!我已经通知了战神,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战神殿中的几个婢女都受了伤,但她们都无一例外的护着公仪璇玑的轿子,不让这些疯了的仙兽伤到她。
可这些飞禽走兽太多了,抬眼看去,仙界的上空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地上跑着的那些,更是撞到了不少的宫殿。
公仪璇玑从轿中看去,心中疑云更重。
这些看着像似仙兽苑里关着的那些仙兽,但看着却比原本的身躯大了不少,威力也不容小觑,连仙界的宫殿都能撞塌,有些本身是吃肉的,现在更是吃起了人。
她突然想到了扶千秋要走的魔血,会不会是
而汀兰传信出去有一会儿了,也没有来人,想来都是被这些四处乱窜的仙兽绊住了手脚。
她不能等了!
公仪璇玑走出轿子,“汀兰,我们先退回去。”
汀兰说好,然后吩咐大家聚在一起,往战神殿撤。
就在这时,突然来了一队仙兵,领头的是一个生面孔,自称是公仪萧派来的,接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这场动乱平息,再送她去星宿河。
“也好。”汀兰欣喜道:“璇玑,你快上轿,我们先离开这里。”
这对仙兵实力不俗,三两下就解决了日月白玉桥上的疯兽,然后护着她们下桥。
轿子下了桥,却是往另一个方向走的。
汀兰道:“将军,这不是回战神殿的路。”
那领头将军头也不回走得飞快,“战神殿不安全,公仪将军让我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汀兰虽心有疑虑,但到底是信任公仪萧,且这人身上挂着公仪萧麾下的令牌,便没有多想。
可他们越走越不对劲,竟是往仙界的边缘走去。
汀兰停下脚步,心生疑虑,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然后她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身后的婢女也一个个倒下。
鲜血模糊了汀兰的眼睛,她睁大了眼睛朝公仪璇玑的方向看去。
公仪璇玑坐在轿子中,她看不见她的身影。
“璇”
汀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还看着公仪璇玑的轿子。
公仪璇玑坐在轿中,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她不知为何,只好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些疯兽掩盖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她虽然没有听见什么,但迎面吹来的罡风,她感觉到了。
罡风吹动轿帘,然后吹到公仪璇玑的脸上,她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伤口。
公仪璇玑摸了摸脸,拿下手时,看见了手指上的一抹鲜红。
她顿感不妙,“汀兰,我们这是去哪里?”
公仪璇玑掀开轿帘,看见前方耸立在上的高台,以及高台之上旋绕不去的罡风。
诛仙台!
而她的轿子就走在去诛仙台的路上!
公仪璇玑大惊失色,从轿子上跳下来,转目去寻汀兰,“汀兰!”
汀兰她们都不见了,只剩地上蜿蜒的血迹,还有这队来历不明的仙兵。
“你们绝不是我阿父派来的,你们究竟是谁?!”公仪璇玑质问他们,“汀兰她们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那个领头的仙兵什么都没有回答,见她从轿子中跳出来,稍显意外,然后一言不发就用捆仙绳捆了她。
公仪璇玑挣脱不了捆仙绳,惊得大叫,“你们究竟是谁?你们是不是扶千秋派来的?扶千秋在哪?我要见她!”
领头的仙兵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扶千秋是谁?”
公仪璇玑又道:“菡萏仙子!是不是她派你们来的?!”
领头的仙兵脸色更怪,“璇玑仙子竟是连自己得罪了谁都不知?”
公仪璇玑被扔进轿子中,这队仙兵又抬着仙兵往前走。
公仪璇玑脑中飞快的转动着,不是扶千秋还能是谁?
“不是菡萏仙子还能是谁?站住!你们要带我去哪?!”
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轻慢和不屑,“璇玑仙子不是看见了吗?诛仙台,你的归宿在那里。”
诛仙台,诛神仙根骨。
上了诛仙台的神仙,便算是毁了,连魂魄都不会剩下,就算运气好,还剩一缕魂魄,却也不知是转世为人,还是一只畜生。
但绝对不再是神仙了。
可她不是神,也不是仙,而是一只陆吾的半颗心,上了诛仙台还不知道会怎样?
公仪璇玑冷静了些,“放我下去!我如今是天帝亲封的璇玑公主,魔界未来的魔后,我若是没了,仙界也保不了!”
外面的声音顿了一顿,然后说道:“仙界大乱,送亲队伍没能护住璇玑仙子,致使璇玑仙子从诛仙台上掉落,等到动乱平息,天帝自然会抓住罪魁祸首,给战神和魔族一个交代。”
公仪璇玑心中发冷,“你们竟然连后果都想到了,但魔尊白沧,又岂是这么好糊弄的!”
领头的仙兵又道:“天帝已经命人将这些疯兽引往星宿河了,魔尊在疯兽和妖王的夹击之下,也要有命活着再说。”
公仪璇玑的心冷了个彻底,她的声音不自觉有了一丝颤抖,“那汀兰呢?你们把汀兰如何了?”
领头的仙兵大笑,“璇玑仙子说笑了,汀兰仙子不是为了保护你,而牺牲了吗?”
公仪璇玑脑中嗡鸣,一阵阵的血液直冲上脑门,她的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仿佛什么都看不清了。
汀兰她死了吗?
轿子被抬上诛仙台,诛仙台上的罡风吹裂的轿帘,在公仪璇玑的脸上割出数道伤痕。
她仿佛觉察不到痛一样,茫然的透过轿帘的缝隙,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公仪璇玑忽然想到了那个人。
她喃喃自语,“白沧”
他知道自己要被扔下诛仙台了吗?
他是不是还在星宿河边等她呢?
他知道自己等不到她了吗?
“扔下去!”
领头的仙兵一声令下,公仪璇玑的轿子就被扔下了诛仙台。
“白沧,救我——”她用尽力气的大喊。
“呼”的一声——
轿子飞速落下,她从轿中掉落出来,抬头望去。
无尽的罡风吹裂了她的肌肤,像钝刀子割肉,鲜血一丝丝、一缕缕怕飘散在空中。
她浑身都痛得想要就地打滚,但捆仙绳限制了她所有的行为,她眼中清泪落下,模糊了视线。
“是错觉吧?”
她好像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急速向她奔来。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繁华的江南,大户人家程府迎来了府上的第一个孩子。
那是个女婴,生得玲珑剔透,玉雪可爱,程家老爷欢喜得不行,给女婴取名璇玑。
但程家夫人生产时亏了身子,之后一直病病歪歪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程府都再未传出喜讯。
程家老爷愁,程家老夫人更愁,于是程家老夫人便提出再娶一房妾室。
但程家夫人的娘家在朝中位高权重,程府轻易惹不起,程家老爷便以夫妇恩爱为由拒绝了。
外人夸了程家夫妇恩爱,乃是神仙眷侣好几年,直到璇玑长到五岁,程家夫人撒手人寰,程家老爷将外室接进了府。
那外室进府时,肚子里揣了一个,手上还牵着一个。
因此,小璇玑多了一个妹妹。
没过多久,那外室生了。
那是个男孩,程府终于有了香火,家中流水席大摆了三天,比程家夫妇大婚时还要热闹。
因此,小璇玑便又多了一个弟弟。
外室生育有功,从妾室被抬成了正妻,小璇玑的日子就变了。
先是吃食衣物一应用度,妹妹有胆和她争抢了,然后就是父亲每日回来,不再来看她,而是抱着弟弟,哄着他笑。
小璇玑从不喊那个外室母亲,和那边的关系也水火不容,就这样,她长到了十六岁。
后来有一次,她和手帕交小聚后回来,便发现外室在命人搜她的屋子,然后便搜出了她和男人私相授受的东西。
父亲大声呵斥她,她不服输的大吵大闹。
两相僵持不下,最后,是外室找出了那个男人。
男人是府中的护院,自称璇玑喜欢他很久了,两人已经互定终身,若是程家老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便决定私奔,然后还拿出了璇玑的贴身衣物作证。
程家老爷勃然大怒。
璇玑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恰好看见窗外的一轮圆月。
月色清冷,撒下的月辉也冷。
她睡不着了,索性披衣起身,熟练的找来了梯子,然后爬上了屋顶。
自从传出那件事后,她百口莫辩,父亲盛怒之下,将她送回了老宅,日日都有人看管。
夜空寂静,除了偶尔的几声蝉鸣,什么声儿也没有。
一道人影出现在墙角下,“小姐,下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供璇玑听得清楚。
璇玑低眸,看着那个月色下高大的身影,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也没有动作。
那人影又说话了,这次语气强硬了些,“小姐,你如果不想老爷知道此事,就现在下来。”
人影是老宅新来的护院。
自从她被送来老宅起,就赶走了好几个护院,但有金钱为饵,想当护院的人还是前赴后继,而这个人,是璇玑亲自挑选的。
一群人当中,只有这个人长得最为俊俏,但他叫什么名来着,璇玑忘了。
璇玑站起身,白色的衣袖在月色下展翅欲飞。
她很瘦,但身材匀称细致,背影被月华勾勒,红唇乌发美得令人心惊。
护院的眼神晃动一下,语气柔软了一些,“小姐,上面很危险。”
璇玑的声音脆生生的,“可我并不觉得危险。”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她还在屋顶上走了几步,像一只白色的蝶。
护院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忿,“小姐此举,究竟是为了折腾自己,还是折腾旁人?”
璇玑一顿,笑声如同银铃作响,“新来的,你来程家当护院,就没有打听打听吗?”
护院道:“打听什么?”
“我程璇玑,就是喜欢折腾人。”她笑声悦耳,说出的话却不中听,“而且最喜欢折腾的,就是护院了,新来的,你惨了。”
护院默了片刻,仿佛是接受了这个局面,又重复了一句,“下来。”
璇玑觉得新来的这个护院着实无趣,她打了个哈欠,从梯子上下来,但下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计上心来,故意一脚踩空。
“啊——”
璇玑短促的惊叫,是因为那护院的动作更快,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他就一把接住了她。
这个怀抱滚烫,冰凉的肌肤乍一接触到,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璇玑心中恶念顿起,刚要责骂他逾矩,就见他松开了手,一副生怕和她沾上什么关系一样,躲了好几步远。
“小姐,我先退下了。”
护院低着头,连一眼也没有看她,然后单手拎起梯子,走出院门,然后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璇玑起床后朝那边看了一眼。
梯子还没有还回来,护院也不见踪影。
璇玑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吃早饭。
她虽然身在老宅,但程家有钱,所以衣食住行一直不错,光是早饭,就是四荤四素,还有两道点心。
璇玑照例挑挑拣拣吃了几口,剩下了一大堆,然后放下了筷子。
身边照顾她的嬷嬷便喊人过来收拾。
她原先从程府搬回老宅,身边的婢女便让外室处置了,所以老宅里没有婢女,只有伺候她的两个嬷嬷。
璇玑心里清楚,说是伺候,实则就是来监视她的,所以她和两个嬷嬷也没什么交流。
璇玑浑浑噩噩又过了一日,到了夜晚,两个嬷嬷都睡了,她从房中拿出一个钩锁,来到了屋檐下。
璇玑正要把钩锁往屋顶上扔,就看见了屋顶上已经有一个人影了。
那个护院坐在屋顶上,正沉默的看着她。
他的影子被月色照耀而下,恰好笼罩住了她。
“你倒是有趣,不让我上去,自己倒是先上去了。”璇玑感受到了有趣,她把玩着手中钩锁,一甩一甩的。
护院垂眸看着她。
她的脸皎洁似月,眉眼、鼻梁和红唇却又无一不精致。
她手中的钩锁,他自然是看见了的。
护院不动声色的答话,“小姐死了这个心吧,我不会让你上来的。”
璇玑早就料到了,她笑了一下,“你可真较真,可是不上屋顶,我就没有乐子了。”
她被关在这一方小院中,还有两个嬷嬷监视,上屋顶赏四方景色,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护院从屋顶上跳下来,稳稳得落在了她的面前,“我给你搭了个秋千,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玩那个。”
他抬起手指,指向了前院。
璇玑略显意外,微微挑眉,“啊?”
“前院有个花架,一直空置着,于是我就做了个秋千,若你有什么别的想玩的,可以和我说。”
璇玑被关在老宅里,在前院逛和在后院逛,其实都一样,她已经好几日没去过前院了。
护院见她不说话,又补了一句,“我会做的很多,只是你别再上屋顶了,很危险。”
璇玑抬起头,借着月亮朦胧的光,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人的脸。
他五官很端正,剑眉星目,明明是一副俊朗大气的样貌,但偶尔侧过脸的时候,眉眼之间又会露出几分靡艳邪肆之美。
他很高,身体不算壮,护院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他很是高大挺拔。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护院是她见过的男人当中,长得最好看的。
好看的人,逗弄起来才有意思。
璇玑捻起自己一缕发丝,伸到护院的面前,挠了一下他的下巴,“带我去看看。”
护卫一个不察,那一丝痒似乎痒到了心里,“什、什么?”
“秋千啊,你不是说你做了个秋千吗?”
“嗯,你跟我来。”
璇玑虽他走到前院,果然在花架下看到了一个漂亮的秋千。
这个时节,蔷薇的藤蔓爬满了整个架子,上面开满了大朵大朵的蔷薇花,气味芬芳。
秋千就在蔷薇花架下,上面系着淡粉色的飘带,还细心的垫上了软垫。
璇玑的手在秋千上摸了摸,眼中掩饰不住的惊喜,“这个比我小时候玩的那个要漂亮多了。”
她还是小时候玩过秋千,后来外室带着子女进府,她的玩具和秋千都被抢了。
即便她闹到父亲面前,父亲也只会让她大度。
于是,她便再也没有玩过那些。
惊喜过后,璇玑犹豫了一下,从头上把发钗取了下来。
这是她刚出门时,为了攀爬方便,把头发随意挽起,用这根发钗固定的。
此时发钗取下,她的一头秀发放了下来,铺了满肩。
璇玑把发钗递给护院。
护院十分意外,愣了好一会儿,“给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