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的布匹流光溢彩,广袖飘逸,最美的晚霞织就其上,在宽大的裙摆上形成了一副精美的百魔争天图,腰间点缀的是珍珠和宝石,每一颗都散发着如梦似幻的光辉。
这是——
魔界的婚服。
平平拿起衣裳,比照到璇玑的身上,“尊上对娘娘的身材了如指掌,尺寸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娘娘试试如何?”
璇玑张开手,“这件衣裳什么时候做的?”
平平道:“两个月前就在准备了,只待娘娘肉身养成,便可成婚。”
“等等。”璇玑脑子里乱成一团,“你们知道怎么知道是今天?”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今天!再说了,她什么时候答应今日成婚了?
平平替她穿好了衣裳,捂着嘴笑,“娘娘,尊上算着日子呢。”
说完,她拉着璇玑坐到镜子跟前,镜子中顿时映照出一个紫衣华服的绝色女子来。
不知何时,镜子前已经放了一顶精美的花冠,她先前太过激动,都没有发现。
“白沧呢?你们尊上在哪?我要见他。”
“奴婢一会儿就带你去见尊上。”平平替她挽好了发,最后戴上花冠,细碎的宝石垂落两边,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反倒平添华贵之美。
做完了这一切,平平领她出门。
到了外面,璇玑才知魔宫之中早已张灯结彩了,只是因着她还在睡,所以无人打搅她。
魔界向来都是阴暗昏沉的,少有这样亮堂的时候,光是大殿之中照明的夜明珠就不知用了多少颗,照得整个魔宫亮如白昼。
辛丞正在魔宫之中指挥着,一会儿说席位摆放得不对,一会儿指着名录说酒水备少了,一会儿又说魔宫之中的摆设不够阔绰。
他说得口干舌燥,匆匆喝了属下递过来的一杯水,转身这才看见璇玑。
“属下参见魔后。”
“辛丞大人辛苦。”璇玑略一颔首,问道:“你们尊上呢?”
“那不就是。”辛丞咧嘴一笑,指向外面。
璇玑定睛一看,正巧是白沧从外面走进来。
他今日也穿了一身紫色的华服,不过比起女子的婚服,男子的要简练不少,除了衣上相同的百魔争天图,便只有腰带上明澈的玉石了。
白沧走进来,眼神定定的落在璇玑身上。
他走到她身前,冲她伸出手。
璇玑将手放在他掌心,“大婚定在今日,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我连个准备都没有。”
“有本尊在,你无需准备。”
平平侧过脸,抿着嘴偷偷的笑,辛丞则是‘啧啧’两声,“属下还有旁的事安排,就先去忙了。”
今日大家看璇玑的目光都与平日有所不同,她有些不自在,“他们是不是都在看我?”
“魔界之后,定然是要好好看看。”
饶是璇玑不是脸皮薄的女子,也感到了不好意思。
白沧牵着她到了门口,“今日,本尊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什么惊喜?”璇玑问他,他却不答了。
璇玑不依不饶,试探道:“今日大婚,于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别不是惊大于喜吧?”
无论她怎么询问,怎么试探,白沧就是不说,这可急坏了璇玑,直到魔界的天际撒下了祥辉。
璇玑怔了怔,抬头向上看去。
天边飞来一行人,看穿着打扮是仙界的仙兵,身后跟着的是仙兽拉着的车,车上堆满了庆贺的礼品。
而为首的那人,正是她阿父公仪萧。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璇玑高兴的说:“这个惊喜我喜欢。”
白沧也扬起嘴角,压抑着心中得意道:“前几日本尊给天帝去了一封书信,信中略提了几句。”
璇玑毫无吝啬自己的夸奖,“白沧,此时我觉得你非常英俊高大,在我心中无人能及。”
没等白沧谦虚几句,璇玑就迎上前去了,“阿父!”
她想过自己作为仙界之人嫁来魔界当魔后,仙界应当会象征性派人前来贺喜,也许会是天帝身边的司命仙君,又或者司文仙君,可她没有想过,来的人会是阿父。
“小心点。”白沧快步跟上,仔细护着她。
公仪萧一行人渐渐落地,他先看了璇玑一眼,眼眸微暖,然后对白沧道:“魔尊。”
“公仪将军。”白沧也客气道:“公仪将军。”
公仪萧这才看向璇玑,“璇玑。”
“阿父。”璇玑走到公仪萧身边,“一年不见,璇玑很是想念阿父。”
公仪萧想同旧时那样摸摸她的脑袋,但想起现在终究不合适,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公仪萧将手中礼单呈上,“魔尊大婚,这是仙界送来的贺礼,只盼仙魔两界永修秦晋之好。”
辛丞匆匆从魔宫中走出来,伸手接过礼单,“有劳公仪将军跑着一趟了,不如进去喝杯水酒?”
公仪萧拒绝了,“仙界还有要事,便不多叨扰了,礼已送到,我这就走了。”
璇玑听到这话有些失落,但她也知道阿父身份特殊,从前是战神,如今又多了一个‘魔尊岳父’的身份,天帝肯让他来
送贺礼,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若是阿父在这里久留,仙界那群人不知说出什么话来。
璇玑心中酸楚,眼睛也红了,她虽忍着没哭,但公仪萧收养她几千年,哪里会看不出来?
“璇玑,不必伤心,日后你我父女还会有相见的时候。”
璇玑一头扎进公仪萧怀中,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阿父。”
公仪萧最终还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头上戴着花冠,珠翠微凉。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可不能把脸哭花了。”公仪萧安慰她,“听阿父的,嗯?”
璇玑揉了揉眼睛,抬起了头,“好,我听阿父的。”
公仪萧笑了笑,“你的华服很美,阿父能在今日见到你,已经很高兴了,以后阿父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的。”
璇玑点点头,对公仪萧很是不舍。
但再不舍,公仪萧也该离开了,他松开璇玑,让仙兵放下礼品之后,沿原路返回。
璇玑看着公仪萧远去的背影,眼泪最终是掉了下来,“阿父”
白沧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捂住她的眼睛,“怎么就哭了?日后又不是不见了,怎生这般脆弱?”
“你管我!”璇玑拿他撒气,捶了他两下,不过没用什么力道,捶着也不疼。
“好了,别哭了。”白沧皱着眉,不高兴道:“你什么时候也能为本尊这样哭?”
璇玑泪眼朦胧的抬起脸,“你疯了吧?你竟然吃我阿父的醋?”
白沧更加不高兴了,“你的阿父,战神殿中的婢女,甚至你在下界认识的那些人,哪一个都比本尊重要,本尊不该吃醋吗?”
璇玑破涕为笑,“你真是疯了!你若是在我心中不重要,我又怎会抛弃仙界的生活,而嫁给你?”
白沧伸手轻柔擦掉她的眼泪,“酒宴快开始了,走,我们一同进去。”
璇玑先是点头,随后想了一想,“你故意的!”
“是啊。”他痛快承认了,“故意逗你的,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不想见她掉泪,所以故意逗她开心。
璇玑和白沧走进魔宫之中,魔尊大婚,宴请的魔界之人已经陆陆续续差不多到齐了。
白沧先是领着璇玑一起接受了万魔的跪拜,然后又将魔界的几个族群之间一一介绍她认识,璇玑平日里和他们没什么来往,一张脸几乎都要笑僵了。
魔界的酒宴和仙界不同,吵闹成一团白沧也不管,借着魔尊大婚,那酒也是拿来跟喝水一样,喝了一地的东倒西歪。
只不过不少人来向璇玑敬酒,都被白沧挡下了。
白沧和她并肩坐着,衣袖挨着衣袖,他伸手捏她的手指也无人看见。
“为什么不让我喝酒?”少喝几杯也不会醉的,现在只能吃菜,着实有些无趣。
白沧安抚她,“这酒太烈,你的肉身将将养成,还是注意些为好,过两日本尊为你寻一些果酒来。”
“那好吧。”她满意了。
酒宴过半,璇玑有些累了,她偷偷打了个哈欠,还是被白沧瞧见了。
“累了?”
“嗯,有点。”
“本尊送你回去。”
白沧将将起身,就被辛丞拦下了,“尊上,大家都没走,你怎么能先走了?难道是醉了?”
辛丞话一出口,立刻有人跟着附和。
“尊上怎么可能醉?醉也定然只在魔后跟前醉。”
“就是!尊上有了魔后,就忘了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不行!今日尊上必须陪我们喝酒,等今日过后,我们再把尊上还给魔后。”
“尊上,你的酒量我们都清楚,可不能轻易离席了!”
“魔后,你就将尊上让给我们一日如何?”
今日是他大婚,这些人平日里也是对他最忠心的,白沧道:“本尊并非是提前离席,等送完魔后回来,本尊定与你们不醉不归。”
辛丞道:“不是还有平平吗?这里是魔宫,魔后能出什么事?”
白沧看向璇玑,璇玑对他点点头,又在袖子下勾了勾她的手指,低声道:“也就今日了,别寒了部下的心。”
白沧应了一声,叫来了平平,“送魔后回去。”
璇玑往寝殿走去,却觉得身后有目光如影随形。
她回过头去,看见白沧望向她的目光。
他的身前是觥筹交错的酒宴,他伫立其中,一袭紫色华服加身,龙章凤姿。
他的头顶映照着夜明珠的光辉,但他眼中的光辉却比夜明珠还要明亮。
璇玑弯唇对他笑了笑。
大婚这日璇玑累了,沐浴之后她便睡着了,等白沧回寝殿的时候,天都亮了。
平平守在门口,见白沧过来,她行了礼之后便自觉退下。
白沧推门而入,床上的璇玑睡得正香,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侧着脸,手搁在枕边,两片黑羽一般的睫毛像两把小巧的扇子,一缕发丝调皮的落下来,搭在嘴边跟着她的呼吸起伏。
白沧坐在床边,伸指勾起那缕头发,替她别到了耳后。
璇玑翻了个身,似乎是察觉到床边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含糊道:“你回来啦?”
白沧应了她一声,上来搂住她。
喝了一夜的酒,他身上并没有浓烈的酒气,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松柏香,以及山泉水的甘冽之气。
璇玑抽了抽鼻子,睁开眼睛,“你沐浴了?”
他说是,“怕酒气熏到你。”
璇玑抬起头朝外看了一眼,窗外的微光透进寝殿,撒在床前的地毯之上,像一团温暖的毛球。
璇玑道:“天都亮了,你昨天喝了一夜?”
白沧轻吻她的发丝,“昨日特殊,盛情难却,所以多喝了一些,再陪本尊睡一会儿好吗?”
璇玑拒绝,“可我睡不着了。”
璇玑刚坐起来,想要喊平平进来,就被白沧又压回了云被之中。
他低垂着眼眸,眼中似有别样情愫,低哑道:“那我们做一些让你睡得着的事好吗?”
璇玑在脑中想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脸颊烧了起来,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这青天白日的,万一平平进来怎么办?”筆趣庫
“她不会进来的。”
他的吻下移,落在她的脸上,又落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吻。
璇玑脸颊发烫,手心也跟着发烫,似乎是生了汗,她攥着的云被也渐渐黏腻成一团。
云被中的温度渐渐升高,他比她的温度还要高,唇齿也烫得她发颤。
“白沧。”她软着嗓子叫他的名字。
他抓住她的手,把云被从她手中解救出来,和她十指相扣,柔声安抚她,“我在。”
白沧俯身其上,璇玑在他怀中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的寝衣乱了,露出雪白的肩头,双颊染霞,嘴唇因为他的亲吻而微微红肿。
她的眼角挂了泪珠,又委屈又羞涩的看着他。
白沧低头吻掉她的泪珠,将身上累赘的衣裳扔出云被。
一件件的衣裳掉落在地上,云被中的二人也终于坦诚相见。
璇玑羞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即便在前世,亦或是在下界当凡人那会儿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作为璇玑仙子和魔尊白沧,他们还从未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
即便是她还是仙魂时,他也只是搂着她安睡,并未做过什么逾矩之举。
“害怕就闭上眼睛。”
白沧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让她更紧切的贴着他的身体。
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感官更为敏锐,她感觉到白沧的唇落在她的锁骨之上,甚至还轻轻的咬了一口。
在她因为感觉太过强烈而微微后撤的时候,他的唇又落在了别的地方。
璇玑倒抽一口凉气,“别——”
剩下的话被他严丝合缝的堵住,她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能被动的深深喘了一口气。
她本能的想逃,腰却被他的大手禁锢,她哪也逃不了,璇玑呜咽着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还骂了一句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白沧失笑,眼眸却更为深沉。
她好像生来就是属于他的,是命中注定,与他契合得如此完美,就像是为他而生。
如果说他是一把锋利无比、一往无前的剑刃,那她就是百折不挠、包容一切的剑鞘。
他们合该在一起的。
日头一寸寸升高,撒进寝殿中的光芒愈多,逐渐落到了云被之上。
璇玑洁白莹润的脚指头露在云被外,被温暖的光芒照射到,脚趾微微蜷缩,身体也不自主的微颤。
白沧动作微顿,他抬手一挥,结界遮蔽了整个寝殿,将太阳的光辉完全挡住了,寝殿重新变得昏暗,像似入夜时分。
他重新俯下身去,在她耳边低声道:“璇玑,我很感谢,感谢你出现在我身边,如果没有你,我恐怕还像以前那样行尸走肉般活着,每日打打杀杀,心中没有归属,直到死在他人手上的那一天。”
璇玑紧紧的搂住他的脖颈,眼角泛起泪花,“我也是,当初奉了天帝之命前去杀你,没想到后来几次下不了手,我以为你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以为自己是替天行道,后来用伏魔印封印你的魔心,我也很后悔,对不起。”
“我并不怪你,不曾经历那些,我们又如何能够了解彼此。”
她的眼泪滚落进他嘴里,是咸涩的,白沧吻住她,让她一同品尝自己眼泪的味道,“别哭了,嗯?”
璇玑乖巧的点头,眼泪却越落越凶,“在混沌鬼蜮得知你没死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你一点好脸色也不给我,我是想要道歉的,可总是没找到机会,现在再说还来得及吗?”
他逗她,“那定然是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璇玑跟着紧张。
白沧闷哼一声,忍耐道:“乖,放松一些。”
“你还没说怎么办呢?我现在这么诚恳的道歉了,为什么不行?”璇玑又动了动身子,“你快说!”
白沧的脸皱成了一团,忍耐得额头都出了冷汗,两人僵持片刻,白沧先行妥协了。
“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他轻声哄她放松,“只是那时候你明明先一步回来,却不曾打听过我,我死了,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埋在哪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