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晃就到,小皇帝一家人的棺椁被人从船上抬了下来,运上了马车,直往皇陵而去。
何缈抱着自己的桃木剑,默默走在最后面。
新皇登基,正是天下大喜的时候。小皇帝这个前朝废帝,自然无人问津,连葬礼都是悄悄进行的。
新皇送他尸骨入皇陵,不过是为了图一个好名声,笼络人心罢了。
皇陵少有人打扫,四处荒草萋萋,因着龙气已走,更显败落。
何缈四下寻找了一下,也不见朱飞卿的踪迹,虽然之前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但到底心中一沉。
这些年,她见证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远去,生离死别。
这一忙,便到了晚间。
眼看着华灯初上,京中四处张灯结彩。
“要走了吗?”
夜风中,陆九羽身着黑色披风,因着大病一场,身形在风中更显瘦削,只轻咳一声,对着何缈问道。
某种程度上,何缈实在是佩服他的直言不讳。
“嗯。”
何缈上前一步,垫起脚尖,帮他拢了拢披风的衣领。夜深露重,别再着凉了。
岁月流转,那个往昔跟她一般高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得她有些够不着了。
“我送你的那只玉麒麟呢?”陆九羽只微微一挑眉,质问道。
何缈愕然,应该是还在的,她很少丢东西,但是木簪内的东西也从不整理,鬼知道那只玉麒麟的吊坠,被丢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当下只硬着头皮道“在的。”
“我看看?”陆九羽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掌心朝上道。
“额,我现在给你找找看。”何缈带了点尴尬道。
陆九羽眯着眼不说话。
何缈手忙脚乱地在木簪内翻来覆去地寻找,往日,她还可以问问阿喵,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该不会给我弄丢了吧?”
陆九羽只冷冰冰地质问道,目光深邃,一头泼墨般的秀发在风中飞扬。
“绝对没有。”何缈竖起两根手指,信誓旦旦道,就差冲着老天爷发誓了。
陆九羽冷哼一声道“没有就好,否则我绝对会将你丢进江中喂鱼。”
何缈话虽如此说,到底是有几分心虚。在木簪内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只玉麒麟模样的吊坠。
她轻抚自己的胸口,在心中松了口气,好险。
“喏,在的。”何缈将碧蓝色水种的玉麒麟拿了出来,玉质成色不错,入手极为温润。她当下忙献宝似的给陆九羽看。
陆九羽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只冷冷地道“怎么,这十五年,你就把我送你的东西一直丢在了角落里?!”
那可是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她怎么敢!
何缈低着头,心虚地不敢说话,她一向装扮朴素,身上除了师门的木簪,几乎什么首饰都不带的。谁送她的,她都不带。
见何缈这个样子,陆九羽只上前一步,从何缈手中拿过玉麒麟吊坠,一言不发地将吊坠给何缈缓缓系在了她的脖颈处。
女子莹白的脖子上,一只碧蓝色的小巧吊坠,若隐若现。
“日后,可得戴好了。”陆九羽深呼一口气,轻声叮嘱道。
何缈睫毛轻颤,要不师父之前怎么说她命犯桃花。
还没等何缈来得及点头,便察觉到,吊坠内的灵力在疯狂地流逝。
与此同时,本是在昏迷中的阿喵,也开始迅速虚弱。
二人已经签订主仆契约,神魂相连。阿喵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何缈的察觉。
“怎么回事?”
何缈脸色一白,不由得大骇,将阿喵从自己的木簪内取了出来。
本就没有实体的阿喵,眼下周身的淡蓝色正在慢慢变得透明。何缈知道,如果此番阿喵的神魂散了,日后就很难再凝结了。
她试着给阿喵输送灵力,却无济于事。看来她必须得尽快想出解决办法。
“怎么了?”陆九羽也看出了何缈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何缈知道,问题一定是出在了这只玉麒麟吊坠上,当下忙拽着自己脖颈处的吊坠,问道
“这是从哪里来的?”她说话间,身形甚至有几分颤抖。
“是我母亲祖上传下来的。”陆九羽见状,扶住了她的肩膀,开口道。
何缈心念一动,问道“你母亲祖上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那里?”
也许去到那里发现也无济于事,但是阿喵陪她一路走来,一直像她的孩子一样,她不可能眼看着它有危险,却无动于衷。哪怕是只要一丝希望,她都要去试一试。
“我母亲祖上一直是江阴之地的大户人家。”陆九羽开口道。
“好。”
何缈说着,将阿喵收回自己的木簪内,拿出自己的桃木剑横在空中,伸出自己的手,对着陆九羽叮嘱道
“小心些,我要带你夜奔江阴城了。”
夜色朦胧中,女子的一双眼眸好似暗夜中的寒星,具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陆九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调侃道
“你可别握紧些我,要是把我摔下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何缈见状,忙握紧他略显冰凉的手,肯定道“不会。”
夜风冷冽,何缈不得不再给陆九羽输送一些灵力,二人好似天际的一抹流星,直奔江阴城而去。
亲眼见到了女子上天入地的本领,陆九羽的眼眸中的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往那边走?”二人落地在江阴城,何缈疑惑地问道。
“那边。”陆九羽似乎对此地还算熟悉,四下打量一番,指向了人少的一处。
夜色茫茫中,他伸手牵着何缈,往人际稀少的地方走去。
已是暗夜时分,此地早已四下昏暗。
何缈跟着陆九羽的脚步,越走越偏。
要不是拉着她的人是陆九羽,何缈自己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带自己去这些黑灯瞎火的地方欲行不轨之事了。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何缈瞧着越走越是崎岖的小路,忍不住拉住了陆九羽的手,开口问道。
“不是要去看看我母亲祖上吗?我母亲是独苗,家中人早就全死了。”
陆九羽只淡淡地道,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不见任何波澜。
何缈鼻头一酸,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在想,也许,她可以留在陆九羽身侧陪着他。
他一直和她是同类人,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也是这样。
夜风一吹,何缈脑袋一凉,又恢复了冷静。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谁都不曾让她停留。大道无涯,就当她是心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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