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阔和韩生精神倍增,能拜在张小神仙门下,那以后还不得起飞喽啊!
张小乙是谁,那可是杭州城里有名的张小神仙,据说是真武帝君坐下仙童。
能成为神仙的徒弟,那以后我不也就是神仙了嘛。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从真武观出来,哥俩走在大街上,一人手里拿着一杆笔和一只本,以及张小神仙慷慨给的每人十两银子活动经费,准备踏上炼心之路。
他们俩需要在年底之前,做齐一百件好事儿。每做一件好事儿,他们就要在各自的本子上记录一件,然后还要让被帮助者或者目击群众在做的好事事件后面写下名字,以作证明。
从真武观出来以后,刘阔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要做好事我要做善事,我要当神仙!
他对韩生说“生子,咱俩分头去做好事儿,大年三十咱们还在这里集合,到时候咱们谁先回来谁做大师兄,你看怎么样。”
“行,行吧。那我们大年三十见。”
“好,你往东,我往西,大年三十我在这等你。”
刘阔是胸有成竹,因为论聪明才智,他自认为甩韩生好几条街。
就算通过考核也是他先通过,大师兄的位置早已是他囊中之物。
“行,那你路上小心一点。”韩生有些依依不舍。
哥俩儿分道扬镳,一个奔东走,一个奔西去。
韩生和刘阔今年都是十七岁,两人早年也是苦命的孩子,家里都不富裕。
刘阔还好,至少他是杭州城本地人,家里住在城边上。父母走的早,从小是由他叔叔拉扯大的。
叔叔家里孩子多,也有好几口子人需要养活,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一直到刘阔十四那年,叔叔家里实在养不起了,就把他送到真武观里当了道士。
韩生比他还惨,他不是杭州本地人士,他是山东人。
早些年山东府闹灾,韩生是逃难来的杭州。从山东出来的时候还父母双全,爷奶健在。等到了杭州,就只剩下韩生一个人了。
逃难的人,哪有什么吃的,一路乞讨。可讨饭又能讨到多少呢,吃了上顿没下顿,可能今天还能对付吃一口,过两天连饭都吃不上,只能饿肚子,能讨到的是食物也是紧着孩子先吃。
韩生的爷爷奶奶是先倒下的,老两口岁数大了,跟儿子说“我们活还能活几天,本来讨的粮食就不多,一家五口连打牙祭都算不上。五个人挨饿还不如三个人吃饱。”
为了儿子和孙子能多吃一口,老两口倒下了。
把老两口草草埋了以后,韩生的父母也快走不动了。逃难的人又何止他们一家,遭了灾闹了难,都知道往南方跑,都知道奔京城逃。
逃荒的队伍越来越大,人越聚越多,能讨到的饭也就越来越少了。
老韩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哪有父母不疼儿女的,但凡有一口吃的也要先紧着儿子。
还没到南京城,老韩两口子也倒下了。
自此,老韩一家子就只剩下韩生一个人。小孩儿那年是十一岁,孤苦伶仃的跟着逃荒的队伍麻木的向前走着,他也不知道他要走到哪,更不知道目的地在哪。
他们这个队伍里有个青壮,平时脑袋也比较灵。快到南京城的时候他提议南京城这会儿也人满为患了,整个城里都是逃难的,他们就算进去了也是没活路,倒不如继续往南走,去杭州。都说杭州是鱼米之乡,到了杭州估计能有口吃的。
韩生又能如何,他也是靠着别人活着呢。
一行人又转战杭州,等到了杭州城,逃难的人也不少。又不是没有聪明人,跟他们想法一样的多了去了。
走是不可能再走了,韩生也就留在了杭州城,成了城里的小叫花子,以讨饭为生。
讨饭讨了四年半,一直到他十五岁,也就是去年。他讨饭讨到了三清观门口,被门口卖单儿的刘太真看中,小伙子长得不赖,面相挺好,也搭上他心情好,发善心。就收了徒弟,韩生也就留在三清观做了道士。
这年头,出家的和尚道士没几个跟李修缘似的,家里家财万贯还要一门心思出家的。从小出家的,一般都是家里实在养不起,或者家里有钱,但家里信这个,让孩子做一个跳墙和尚或者跳墙道士。
能挑门徒的哪个不是修仙圣地,比如龙虎山茅山韬光寺少林寺之类的修行之地,人家挑徒弟看得是根骨。
出家之后,韩生和刘阔最好。两个人边边大,又都跟着刘太真,能玩到一块去。
刘阔是从小在杭州城长大,虽说家穷,父母死的早,跟着叔叔长起来。但是也奠定了他皮实的性格,年少时也跟着街边上的混混胡跑胡闹过。
韩生经历过丧父丧母,世态炎凉,所以性格方面比较内向。
他们俩跳槽也是刘阔的想法,自从刘太真被拉下“神坛”,刘阔就知道三清观注定要完,所以他就撺掇韩生一块走。
韩生性格内向,又没什么主见,再加上平时他有啥都听刘阔的,所以也就跟着他出来。
出了三清观,刘阔就想着,去哪呢?
思来想去,当和尚是不可能当和尚的,当和尚娶不了媳妇,还是当道士吧。
现如今杭州城的道观,有一个算一个,哪家敢说有真武观红火。
所以今天早上,刘阔才带着韩生来到了真武观,进门磕头就拜师,让张小神仙瞧一瞧他们的决心。
没成想,这位张小神仙并没有第一时间收下他们,而是让他们出去做好人好事儿,还要考验一番。
知道他们俩兜比脸都干净,所以给了他们每个人十两银子。
当前的购买力,寻常人家一年吃饱穿暖的花销也就十两,如今都快十月份了,离年底满打满算不过三个多月,十两银子足够他们到年底之前的吃穿住行。
俩人分开以后,韩生一直往东走。他是个没主见的人,虽尝尽人间冷暖,却看不透世态炎凉。
他总觉得离开给他饭吃,养了他一年多的刘太真师父,这事儿做的很不地道。
从出来时候就想这件事儿,虽然刘太真是个骗子,这些年骗了不少钱,为人也势利。但要是没有他,韩生真不知道他自己现如今是死是活。
虽然从小没上过学,没念过书,唯一认识的那几十个字还是在三清观学来的,但他深知救命之恩大于天的道理。
韩生一边走一边琢磨,就琢磨着离开三清观真的好吗,我走了以后师父的日子会不会不好过?
不知不觉间,他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三清观门前。
对于韩生来说,除了三清观他也不知道能去哪。
我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师父会很伤心吧。
心里的愧疚越发严重。
韩生站在大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思索良久,他还是迈进了三清观的大门。
此时的刘太真还在一门心思的跪舔李修缘,满脸微笑,对李修缘叫着爸爸。一门心思的想要在李修缘身上继承他那招“大搬运”。
只不过这几天李修缘花钱花的太狠了,一顿吃拿卡要,刘太真的那点家底全进了李修缘的肚子。
早饭就要吃聚仙楼的酒席,吃鸡必须是当年的小母鸡,海参必须是当天到的,糕点要吃在和记糕点铺定做的。就连给糕点定型的模具都要用银的,而且是李修缘指定的图案。
眼瞧着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刘太真这心里也发愁啊。正经法术一样没学着,李修缘的身材倒是胖了一圈。
刘太真无奈,每天都在安慰自己。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今天一早,他发现他的家底就只剩下几两碎银了,整锭的银子是一块也没有。
聚仙楼的一桌酒席最次也要十五两银子一桌,而“爸爸”每顿必须是顶配,最少需要二十两。
早饭没还没着落,俩徒弟又不见了。
好不容易把早饭对付过去,眼瞅着就快到中午,午饭还不知道该吃什么的时候,韩生回来了。
刘太真眉头微锁,不善的盯着韩生看。
此时的韩生感觉无地自容,怯生生的叫了句“师父。”
刘太真愠怒道“这一大早你到哪去了!”
韩生吓了一跳,愧疚的说“真……真武观。”
“去真武观干什么?”
韩生带着羞愧把刘阔拉着他跳槽的事儿说了出来,说完便低着头站在一旁红着脸不敢言语。
刘太真听完韩生的话,满脸怒气,怒斥道“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子白对他这么好了!”
一边骂刘阔,又瞧了瞧韩生“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不想让您难过,想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报答,你能拿什么报答。”刘太真目光不善,他盯着韩生。
刘太真忽然说道“哦,我知道了,你这是看我要学会大搬运了,想回来巴结我吧。
告诉你,没门!”
现在的刘太真已然是被“大搬运”的美好憧憬给冲昏头了,满心全是学会了大搬运我该上谁家搬钱去。
第一家就是真武观,我要把真武观给他搬空喽,连一粒米也不给他留!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我做对!
韩生瞧着刘太真魔怔的样子,好心提醒道“师父,您别信那个和尚,他是骗你的,他就是为了骗你的钱。”
“滚!”
刘太真怒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知道什么,那是古西天降龙罗汉下凡,他怎么能骗我!我看你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告诉你,妄言罗汉是要遭天谴的。
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我也不责怪你什么了,你滚吧,等老子飞黄腾达,你后悔也晚了!”
韩生又委屈又后悔,还不如当初不听刘阔的话,不去什么真武观的好。
刘太真撵他,韩生也没脸再留,他从身上掏出早上张小乙给他的那十两银子,递到刘太真手里。
跪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
刘太真看着手里的十两银子,轻哼一声“哼,我说怎么感觉钱箱里少了十两银子,原来是你小子给偷走了,算你识相。”
……
韩生离开三清观,他现在是彻底没地方去了,仅有的钱也留给了刘太真,以报对他的救命之恩。
“难道我又要去过乞讨的生活吗?”
韩生把手抄进袖子里,漫无目的的再街边溜达。
至于真武观张小神仙的任务,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呢,还管什么任务了。
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老太太摔倒了。
韩生急忙跑上前去,把老太太扶了起来,老太太连连致谢,韩生只是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另一边,刘阔怀揣着十两银子,欢喜雀跃的走在大街上。他找了家早点铺,要了一碗馄饨,又要了一屉小笼包。
一边吃一边憧憬,再有三个多月我就是张小神仙的徒弟了,张小神仙的徒弟,那我就是小小神仙。
一边吃一边乐,开心的都不行了。
正美着呢,路边来了一位小乞丐,双腿残疾,一点一点的挪到了早点铺边上,可怜巴巴的望着铺子里的食客们大快朵颐,口水直流,望眼欲穿。
刘阔撇了一眼小乞丐,一股酸臭味飘到他的鼻子里。
刘阔嫌弃的转过身,背对着小乞丐继续憧憬着。
啥样的事才算好事,才能通过张小神仙的考核呢?
看见恶汉调戏妇女,我跳出来大喝一声,吓跑恶汉,英雄救美,这算好事吧。
瞧见谁家走了水,我不顾火海吞噬,毅然决然重进火场救人,这也算好事吧。
抬起头四处张望,哪有妇女被调戏啊?有没有谁家着火?
真是的,耽误我做好事!
算了,不着急这一会儿,反正也有钱了,一会儿先去茶馆听会书,然后再找哪有为难,哪有险情吧。
刘阔结了账,买着四方步溜溜达达直奔茶馆,只留下路旁无人问津的小乞丐瑟瑟发抖……
张小乙坐在真武观,左手掐指,算着两个人的行程,忽然笑了笑。
“大爷,您笑什么?”黄淑女好奇的问。
张小乙道“曲木为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难。
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坚。
蜜饯黄莲终需苦,强摘瓜果不能甜。
好事总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
黄淑女想了想,我是不是得接一句好,再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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