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铁上醒过来,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个冬天,冷的有点不太正常。照理来说,这个时间,在这个城市理应不那么冷才对。我又晃了晃头,揉了揉鼻子,果然有些不透气。在地铁上睡着就是这样,总会有点小感冒的感觉。
就是这个时候,我抬头看见了一张脸,那是一张看了之后就能让人永远记住的一张脸。
他看见我在看着他,冲我笑了一下。就是这个该死的微笑,让我从此和他有了千万联系。
我回了个微笑,耳机里还在播放着我最喜欢的kgo的《iseeou》。
我把耳机拿下来,他看到我旁边的人走了于是顺势坐在我旁边。他又冲我笑了一下,就好像是有魔力一般。
他打开手机,播放视频。我光听了前奏,就问道“是烟鬼的《allwekow》吗?”
他满眼欢喜“你也喜欢烟鬼?”
我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喜欢这首歌而已。”
他朝我伸出了手,说道“我叫余耀。”
我很惊奇,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我自己的手伸出去。
其实在他第一次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十三个原因》里的剧情,女主说过同样的话“那个该死的微笑。”我不想跟他有过多的联系,因为他只是一个我在地铁上遇到的陌生人而已。
我还在犹豫着,把他晾在那里。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于是直接握住了我的手,然后问“你呢?”
我一脸诧异,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叫叶铭。”
他把我的手松开,我立马把我的手收了回来。我不喜欢这种自来熟的人,我觉得这种人会对所有人都是一种热情的态度,于是就不会专一对一个人好。
我重新带上了耳机,手机点开播放键,继续听我歌单里的歌。
过去了很久,正当我以为他要放过我的时候,他把手机放在我面前,屏幕正中央是个二维码。我满脸疑惑望着他,他笑着说“加个微信吧!就当是做个朋友,我看你也挺喜欢欧美那边的音乐的。”
看他一脸真诚,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于是乎扫了他的二维码,把他加进了通讯录。
地铁到站,他下了地铁。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我看见他发来了一条消息“备注余耀,怕你忘了。”
我回了一句“备注叶铭,也怕你忘了。”
之后便在也没去理会他给我发的信息,又一次倒头睡去。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我从一阵嘈杂声中醒来。地铁上突然涌上这么多人,应该是到新街口了,下一站便是我的目的地。
我这才发现我的吉他在一旁占了好大一片地方,那些人不满的情绪快溢满整个车厢了。我很惊奇竟没人把我的吉他拿走,然后坐在被他占据的地方上。
我拿起吉他起了身,那些人嘴里说了些什么,但我戴着耳机,不怎么听得见。
我有些急切地想等门开,然后立马冲出地铁站,冲开一切人群,一直冲到清吧门口。
我白天在莫奈当服务员,晚上到清吧卖唱,这便是我一天的生活了。莫奈的服务员一个月三千块工资,清吧一晚一百五,我每月只去二十天,这么算下来一个月又有三千块。我平时又萍姐我的英语水平搞搞翻译的活儿,一个月能拿小一千。七千块,是我一个月所有的收入。
其实,清吧的活儿我本赚不了多少。只不过那老板欣赏我的为人,又觉得我唱的不错,我也帮过他,因此他才允许我一个月二十天,一晚一百五地唱。但实际上,我只需唱一个小时。
我刚说我想冲到清吧门口,我确实这么干了。我打开了清吧的门,里面一股浓烈的香味和酒味一股脑全灌进了鼻子里。想当初,我正是因为这才爱上的这个地方。
我坐在一边,现在还不到我的时间。里昂给我拿了杯喝的,我道了声谢。自从我在这儿卖唱之后,再来清吧就没少过喝的。
现在在唱的这个女生我认识,是经贸的大二生。她也每月来二十天,但每晚只拿二十五,这才是正常一个小时的收入,毕竟清吧也不是个太大的酒吧。
我们在这卖唱的,每个人都有个假模假样的艺名,这女生名叫洛洛,而我则叫——孤寂。这倒也像是我所唱的歌的风格,基本都与我名字吻合。
到清吧的人,基本是些略有年纪的伤心人,或是些故作沧桑的文艺小青年。偶尔有些不一般的面孔出现,但总是不多。
洛洛唱完之后,向我抛了个眼神,我立马心领神会,把吉他拿出来背在身上。她于是介绍道“下面这位,是最能抓住所有人内心深处秘密的人,也是我的偶像。听说他今天要带来一首自己的原创,有请孤寂!”于是台下一片掌声,我早已习惯。
我坐在板凳上,调好话筒,之后说“下面是一首原创,《边境人》,送给各位到场的边境人。”然后装模作样地调了下吉他,开始了这首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作品。
曲终,我抬头望着耀眼的白日灯管,突然脑袋中闪过一张微笑的脸。我手握住话筒,差点儿从板凳上跌下来。
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来他?
为什么偏偏是在我唱完《边境人》之后想起他?
我又紧接着唱了几首准备好的歌,那张脸始终没再出现。
到休息的时候,我走到洛洛身旁坐下,继续喝刚刚我那杯酒。
洛洛满眼放光对我说“铭哥,那首原创真不错。改天教教我怎么搞原创呗?”
说来也是好笑,洛洛知道我的真名,我却不知道她的。
我又小抿了一口酒说“你啊,先别想那么多,把你自己的学业搞好再说,你以后又不靠这个过活。”
她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大学还有什么好学的?我又不是上的什么好大学,也不打算往上考了。再说了,我拿这当兴趣不行吗?”
我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回说,我先继续了。”于是就又回到了台上。
下面这几首歌都是很轻松的歌,就当是给我下面的那个人暖暖场。他可不希望所有人听他唱的歌时候都是愁眉苦脸的。
我对我之后的人的介绍永远都是最简单的“下面,是浩儿的时间。”
林浩,一个最能活跃清吧气氛的人,一小时二十五。
我下了台,与洛洛坐在一起,她早已帮我又拿了杯喝的。我将吉他放好,听着浩儿的开头介绍。
这吉他已陪伴我整六年了。六年前,我刚进大学,没有把家里的吉他带过来。到了琴行挑了半天,才挑出这把。当时只打算跟之前一样简单玩玩,没想到现如今竟成了我一个收入来源。
我两年前毕业,在这个城市到今日仍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清吧是当年屡次被拒,经常来访之地。有一天突发爱想就带吉他来这唱了,也莫名其妙地跟老板结识,莫奈的工作也是他介绍的。
莫奈的老板是清吧老板的老婆,但我没怎么见过。
“铭哥,你觉得我唱功进步了吗?”洛洛突然发问,把我所有的思绪全都打乱了。
我笑了一下说“有所进步,但仍需努力。”我喜欢突然假装正经,这样也总能博洛洛一笑。
她扔抓着中间休息时的那个问题不罢休“教我原创的事呢?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我耸了耸肩,以此表示不可能。
她拉着我的胳膊,用一种近似撒娇的语气说“铭哥,你就教我嘛。我也想有一首属于自己的歌。”
我其实倒挺喜欢洛洛这种女生的,又体贴又温柔,偶尔也会撒娇。我是毫无招架之力了,只得同意。
洛洛在那里自娱自乐了半天,她的几个朋友也都先后围坐过来,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该回去了。
我与洛洛告了别,背起吉他打开了清吧的门。一股刺骨的寒风硬生生拍在了我的脸上,让我猝不及防。
走到街道上,繁华的街道只有稀疏的几辆车经过,装饰华美的人行道上也鲜有人迹。在这种天气,怕是已没有多少人愿意出门了。
我不断向手中哈气,以保证我手的温度,防止他们从我手腕上冻脱落下去。
我开始责备自己早上不戴帽子,不戴手套。我本以为今天不会太冷,我应该能撑过去。我本以为,什么都是我本以为。我本以为我能上个好大学,我本以为我能在毕业后找到个好工作,我本以为我能迅速买得起房、车,我本以为能很快找到那个属于我的人。
而现在,一事无成,并且还要走二十分钟的路程才能到我的那个合租公寓。我已经快被冻得没知觉了。
都怪这个鬼天气,把我一天还不错的好心情全给毁了。我满脑子都是当年的各种设想,而那些设想随着时间全都沦落为泡影了。
我越发觉出自己的无用来,这天气把我身上每处都冻僵了,却让我的脑子越发活跃起来。
我看到远处有家奶茶店竟仍开着门,于是脚步逐渐放快。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能比一杯热奶茶更管用的了,或许热水澡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但这一点我回到公寓应该就能实现了。
我要了两杯奶茶,另一杯是给我室友的。他与我是长达十年的朋友了,我在外买东西也总是买两份。不必说,他也是如此。我们之间似乎有种神奇的默契,总能帮对方做好一切。虽然一事无成,但有个这样的朋友也值了。
手机响了一声是余耀发来的信息“没想到你唱歌还挺好听。”
紧接着又是一条“《边境人》我很喜欢。”
我的手紧攥着手机。没想到这个有着单纯的微笑的人,还是个跟踪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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