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走进百货大楼。
一眼就瞧见了挂满裤子三厂店铺。
他双手插着兜,走过去,笑着扫了一眼。
“同志,买裤子吗?三厂新出的喇叭裤!七元钱一条!咱们费城最受欢迎的裤子了!”
江洲没说话。
伸出手,拿了一条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发现整条裤子不管是料子还是版型,都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除了这五颗扣子。
江洲朝着店里看了一眼,发现陈东尔和刘其龙并不在。
他拿出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买下了这条裤子。
售货员找了三元钱给他,又将裤子叠好递给江洲。
于自清就在对面瞧着,见江洲买了裤子,当下虽说疑惑,但是也没多问。
毕竟。
这大侄子,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江洲和于自清知会了一声,而后在百货大楼逛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个木箱子。
看起来沉甸甸的。
“于叔,我先回去了。”
江洲和于自清打了招呼,而后晃悠着离开了百货大楼。
他拎着箱子。
直奔东港浴场。
东港浴场,河包区著名的灰色地带。
这年头,各方势力纵横,官商界限模糊。
东港浴场就是其中产物。
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叫做魏香梅。
穿着一身老式的修身旗袍,勾勒出妩媚的身段。
一条肉色的丝袜,雪白的玉足上穿着一双绒面绣花的高跟鞋,头发盘得极其漂亮。
抽细长的女士香烟,一张脸长得妖艳极了。
她一个女人,当然镇不住场子。
魏香梅靠着身段当了情妇。
她的背后,是河包区的副区长,那才是真正的靠山。
这东港浴场,表面上做着浴场的生意,实际上,皮肉,高利贷,都沾点边儿。
下面养着一大群小年轻。
之前于自清欠下的高利贷,就是从这里借的。
江洲拎着箱子,刚要进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两个小年轻,吊儿郎当的站在门口,嘴里叼着烟,原本蹲着,见江洲拎着箱子,立刻站了起来。
“箱子里装的什么?”
一人吐了口唾沫,伸手在肩膀上拍了拍,“给兄弟两个掌掌眼,这里面,开了刃的玩意儿可进不去。”
另一人穿着花衬衫。
虽然没说话,但是往前走了一步,威胁意味十足。
江洲知道这是规矩。
他笑了笑,蹲下身子,大大方方当着两人面将箱子打开了。
里面装着四条西丽烟,两瓶茅台,还有两捆大团结。
“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他笑着道,“我想找张总管,他在不在?”
年轻人顿时上了道。
他咧嘴一乐,在江洲肩膀上拍了拍,“哎呀!张叔!他这会儿就在里面!我去帮你找他!”
说着转身走了进去。
江洲站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东耀。
东港浴场的主管,手里养了几个姑娘,都是帮着拉皮条挣钱的。
姑娘们接待过不少客人。
知道的一点消息全都告诉张东耀了。
因此。
稍微打听一点的人都知道,整个费城,就没有张东耀不知道的事儿。
实打实的万事通。
张东耀里面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外面套了一件开衫短袖。
剃着寸头,一身的腱子肉。
最显眼的就是一脸络腮胡。
看起来就一个字——凶。
“哪个找我?”
张东耀走出来,皱着眉,不耐烦的朝着外面扫了一眼。
江洲走过来几步,笑着道“东哥。”
张东耀瞧了一眼江洲。
嗯。
不眼熟,估计是哪里来的小鱼小虾。
当下正准备走。
江洲动作比他快,直接把箱子递了过去。
“东哥,我不懂行情,这些小玩意儿不知道够不够,您瞧瞧?不够我再请您吃顿饭,数量好商量。”
一边的小年轻人站在江洲身后,拼命朝着张东耀点头,一脸的兴奋。
别的不说。
就单单那两捆大团结,就足够了!
张东耀当下心里有了数。
他抿唇一乐。
露出笑脸。
“小兄弟倒是挺客气!”
他道“都是兄弟!进来说话!”
江洲当下也不含糊。
跟着张东耀走了进去。
浴场内热气蒸腾,走进正门前的大厅,穿过巷子,江洲就跟着张东耀进了一间平房。
江洲知道。
这是张东耀专门谈事儿的“办公室”。
他大大咧咧的将自己的短袖脱下来,顺手扔在椅子上,而后点了一支烟扔进嘴里,咬着。
瞥了一眼江洲,“问事儿还是找人?”
张东耀嗤了一声,瞥了一眼江洲,“钱可不一样啊!”
他说着,当着江洲的面打开了箱子。
里面东西出现在了张东耀的面前。
他一眼就瞧见了两捆大团结还有那西丽烟。
这西丽烟。
算是外省的牌子,稀罕货。
他拿起两捆大团结,捏了捏。
实心的。
张东耀顿时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抽了一口烟,吐了个烟圈出来,笑眯眯道“事儿不简单吧?说来听听。”
江洲也不含糊。
当下笑着道“打听一件事,再处理一个人。”
张东耀稍稍坐直了身子。
“啥事儿?”
他问道。
江洲道“对东哥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
“我过几天要出一批货去羊城,量大,铁道局那边得空出一截车厢来装货才行。”
“铁道局那边不太好谈,手续多,往上报费时间,又麻烦。”
“东哥认不认识人?”
江洲说着,递了一支烟过去。
张东耀一愣,旋即笑了开。
“我当是什么大事!”
张东耀换了个姿势,将箱子盖上,瞧着江洲,笑道“想送货,这事儿简单,你等会儿出门,往西边走二里路靠近郊区那里,有个盆栽园,那是叶局长的产业。”
“花点钱,买两盆栽,留个名儿,到时候直接拿着发票去铁道局报到就行!”
江洲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
这年头。
送钱的法子千千万。
还真讲究个人口味。
“还有一件事儿。”
张东耀说着,屈起手指,在箱子上敲了敲。
“说来听听,要是成不了,不收你钱。”
江洲一乐。
“这人也是铁道局的,叫郑明贵。”
江洲眯了眯眼,“想让他乖乖把两个儿子的户口转出来,顺带长点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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