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与信鸽整整齐齐地蹲在屋檐上,长相粗犷的野猪老实坐在草垛旁,麋鹿与棕熊站在大厅里冒充着标本……
所有雇佣兵都做足准备,选择自认为的最佳观景点,翘首以盼着玛丽亚一行人的到来。
“你顾虑重重,担忧海伦娜的失踪或者受伤,会引来其他祭司的关注,不让我们动手。”他们有着充分的理由“既然不能动手,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躲着呢?”
可你们躲着是为了吓唬人。赫雅无奈叹气,可惜除了皮斯与蛇蛇先生,其他动物都不愿意听她的话。
伊里斯更是不知道跑去了世界的哪个角落。
所有事情都会好起来的,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在不靠谱的神明与奇奇怪怪的动物雇佣兵帮助下,她胜券在握。
少女对着梳妆镜理了理黑帽上垂下的面纱,估算着马车与城堡的距离,掐着时间走出房门。
比起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等待,她更偏好恰是时间的惊艳出场。
路过伊里斯的房间时,赫雅不自觉地停下步伐,她隐隐约约有一股预感伊里斯回来了。
她盯着厚重的房门,犹豫几秒,旋即转身离去。
伊里斯再强大也是凡人,怎么可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吭不响地回来?她为自己的错觉发笑。
马车在城堡前停下,仆人们已经自觉地聚集在门口等候,他们既不想惹怒新主人赫雅,也不想得罪玛丽亚,所以都跟随在皮斯的身后。
皮斯想要先与玛丽亚客套几句,他们就像背景一般站在旁边听着闲聊。
少女黑裙曳地,步履从容地走过仆人们让出的通道,红发耀眼如灿烂晚霞,又会让人想起温暖的秋日午后那一颗熟透的甜美果子。
“赫雅?”玛丽亚瞪大眼睛,震惊不已。
请原谅她第一眼看的是少女奢华精美的服饰,层次分明的裁剪,复杂繁琐的蕾丝,柔软昂贵的布料,暖和的天鹅绒披风……这不该是赫雅穿得起的衣服。
玛丽亚视线缓缓上移,朦胧的黑纱后少女红唇轻轻勾起,她的面庞似乎比从前饱满美丽不少。
最后,她才回过神来,看仆人们与赫雅的穿着,巴克大公应该是死了。
她并不为丈夫的死感到伤心。
看见玛丽亚错愕惊叹的表情,赫雅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这一套华贵的衣物,都要感谢热情慷慨的雇佣兵们,他们希望她别像村姑一样丢伊里斯的脸。
她不觉得她的打扮与伊里斯的颜面有任何关系……但她摸着那如云朵般轻盈的布料,无法控制着自己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赫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人群,士兵只是普通士兵,瘦削精明、蓄着胡须的红发中年男人应该是巴克大公某个缺德的亲戚。
玛丽亚疲倦沧桑,看上去比之前老了十岁,而不远处的几辆马车里,其中一辆的窗牍间露出拉蒙愁眉不展的脸,安娜看上去正在低声哄着他。
另一辆马车,雕饰精美,刻着奥特兰帝国的徽纹,里面坐着的应当是远道而来的海伦娜。
还挺会装模作样。
赫雅淡然地移开视线,早知如此,她应该再晚些出来。
赫雅轻轻笑了笑,优雅地向众人行礼道“父亲他……已经不幸去世了。”
“他生前……”她不动声色地看向玛丽亚,语气带着些许苦恼“夫人,他生前对您很是怨怼呢,他憎恨您驾着马车离他而去了。”
“他的亡魂,恐怕不会很高兴见到您回来,您要到他的墓前忏悔吗?”
这些话当然不是巴克大公告诉她的,事件的经过全由蛇蛇先生讲述。
玛丽亚脸色难堪,她还没来得说话,巴克大公愚蠢的亲戚就忍不住跳了出来。
亲戚倒是贯彻着巴克大公的狂妄与愚蠢,他咧开嘴笑了笑,上前一步“我都听见了什么?一个身份低贱的私生女竟敢这样对着夫人说话?”
“我们都知道伊里斯已经死了,你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谁吗?”他得意洋洋地指着马车“海伦娜大人……”
他滔滔不绝地赞美着海伦娜,所有废话可浓缩为一句爷狐假虎威,就是要炫耀,下等人快把房屋地契等等通通交出来。
“我替海伦娜感到尴尬。如果我是她,我可能会不好意思从马车上下来。”
“玛丽亚看上去快气晕了。”
……
听见小鸟们的窃窃私语,赫雅抬手掩住上扬的嘴角。
“够了。”马车内传来少女恼怒的声音。
海伦娜走下马车,与人们印象中金发蓝眼的女祭司不同,她与眼眸都是深棕色,肌肤也算不上白皙,带着令人安心的健康小麦色。
“你们能不能闭嘴?”她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之前告诉我什么?穷凶极恶的雇佣兵占领你们的国度,巴克大公生死不明,孤儿寡母颠沛流离。”
“然而,我过来看见了什么?普通的家庭纠纷?你们竟然敢这样骗我,这个城堡的每一寸土地,我都察觉不到毒蛇之神力量的痕迹!”
“我们过来的那条路上是有巨蟒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但那和毒蛇之神没有半点关系!那甚至是一条无毒蛇!”
人群之中,蛇蛇先生忽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呜咽,吓得他周围的仆人们瑟瑟发抖,小步挪动着,争取在有限的范围内离这个诡异的男人再远一点。
赫雅漫不经心地卷着耳旁的碎发,等待着看一出滑稽的好戏。
雇佣兵们告诉她,他们谨慎起见,早就将痕迹抹去了。
玛丽亚面上浮现出不确定的表情,为难地小声提醒着海伦娜“可是祭司大人,那位……”
她小心翼翼地瞥皮斯一眼“那个灰发的老人,正是雇佣兵团中的一员,我记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海伦娜一字一顿,她恼怒地说道“你们休想欺骗我。人尽皆知,那些雇佣兵都或多或少与毒蛇之神有关系,而他!”
她直直地指着皮斯“他身上只有光明的痕迹!”
“我怎么敢欺骗您?”玛丽亚急忙为自己辩解“他们有没有可能伪装……”
“不可能!”海伦娜气呼呼的“就算我是见习祭司,凭我对魔法的掌握,我也不会看错的!”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看来所谓首都的优秀祭司,和她的魔法水平也差不多,都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力量来源。
赫雅忽然间就觉得自己的魔法水平没有想象中的烂,她本以为她靠着对一知半解的亡灵魔法书的自学,还达不到魔法学徒的水平。
海伦娜双手叉腰,宣泄着心中怒火“你们简直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女王啊……我本以为能凭借这一次功绩成为正式祭司的……”
“连那群鸟身上萦绕的光明气息都比你们浓厚。”她愤怒地指着屋檐上五颜六色的小鸟们“连他们都比你们虔诚,知道不会欺骗光明女神的祭司!”
“不是的,大人……”玛丽亚手足无措地解释着。
“欸?”皮斯略垂眸,手指轻轻摩挲着嘴唇,略有些错愕地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她年纪轻轻就当上见习祭司了,原来观察力如此敏锐。”
赫雅迷惑地看向皮斯。
他回过神来,急忙附耳对赫雅说道“光明之力,是我们的伪装,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
赫雅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心中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海伦娜又指着赫雅,气势汹汹地对玛丽亚说道“这里唯一与邪神有点关系的就是她身上的死亡气息……”
“死亡?!”那位亲戚夸张地大叫一声,义正言辞地指着赫雅“死亡!这不正是证明了她与那群雇佣兵有所勾结,谋害了巴克大公?”
海伦娜恼怒至极,毫无风度地挥舞手中的权杖将他敲晕过去“蠢货!她身上光明的气息比亡灵浓郁多了!”
亲戚晕厥在地,玛丽亚有些害怕地后退半步,只有士兵们一言不发地将主人扶了起来。
光明的气息?赫雅可不觉得她身上会存在这种东西。
她刚才的怀疑也瞬间消散,这位见习祭司,恐怕是看谁都自带光明的祝福吧?
海伦娜忽然上前几步,自来熟地拉起赫雅的手“这位……赫雅公主?天啊……我现在发现你身上似乎还有着黑暗神的力量……”
“是吗?”赫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海伦娜直接叫她公主倒是令她有些惊讶。
“你欢迎我进去坐一坐吗?”她白了一眼身后茫然的玛丽亚“就让这群骗子留在外面。”
“然后……”海伦娜清了清嗓子“你可以单独给我讲讲,你是如何同时得到那么多神明青睐的吗?你如何将这几种力量融合得如此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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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某位将几种力量完美融合的神明,正抱着一只长着羊角、闪闪发光的金色小幽灵叹着气。
亡灵之神的子嗣,他脑子是这样想的,但手里居然捏出来一个圣光凝聚而成的幽灵……都怪他捏孩子不太熟练。
他该怎么向赫雅解释呢?
“爸爸!”小幽灵奶声奶气地叫道“爸爸!妈妈!妈妈!”
多可爱的孩子……可惜他明亮得令人无法直视,比一千个太阳还耀眼。
伊里斯悲伤地裁剪着临走前从小精灵们那里拿来的黑布,既要严密贴合,遮挡住小朋友耀眼的光芒,又要舒适地露出羊角与眼睛。
他已经试过给小幽灵穿毛衣了,可惜毛衣漏光。
“妈妈!妈妈!”
“乖,别叫了,等会带你去找妈妈。”
等他把他打扮得更黑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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