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看,她在干什么?”
女子抬起手臂以袖掩面,眉头微蹙,灵动的双眸饱含好奇,看向道路一侧。
“怕不是发了癔症。”同行伙伴捏住她的衣袂轻拽几下,不敢将过多目光放到路旁,低声怯懦地说“我们快些走吧。”
女子点点头,与同伴执手离去,走出数步依旧频频回头,嘴里不断感叹“看着也是个标志的可人儿,可惜了。”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传入宫雨眠耳中,她并未在意,此刻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路边这块巨石上。
她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双手搬住巨石边缘,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开始发力。
如果是做梦,那她一定能轻易搬起这块巨石。
然而巨石纹丝不动,自己反而气喘吁吁,手指通红。
宫雨眠变了脸色,这和想象中不一样,怎么可能,这一切太过离奇。
刚刚她已经三次掐自己的胳膊,两次拧自己大腿。皮肉中留下的丝丝痛感,还未完全散去,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现在这种竭尽全力的累感也是如此真实,看来,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乌黑的眼睛溜溜转着,稍作思索试图在脑中呼唤“系统,系统你在吗?”
等了许久,耳中传来的依旧是围观者的窃窃私语,并没有一个神奇的声音传达到她的大脑,然后亲切地称呼她为“宿主”。
宫雨眠耷拉着脑袋,心情丧到了极点。
和电视剧里的女主,要么魂穿代替别人活下去,要么有一个能帮忙开挂的系统,一穿越便知道自己未来的路线。
这两样她都没有。
宫雨眠靠坐在路边的巨石上怔怔出神,思绪乱如麻。在这陌生的地方四顾茫然举目无亲,今后将何去何从?
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她样样不精,又无经商头脑。想学里的女主开餐厅,做一些古代没有的美食糕点也行不通。
她平日里喜欢研究一些独特的餐食,比如,如何将方便面做成不方便但好吃的样子。可制作面饼的那一堆添加剂在古代无处可寻。
最擅长的台球在这里也毫无用处,这种起源于中世纪欧洲的体育项目,完全触及到了古人的知识盲区,况且在古代也没有球桌和球。
她现在对台球的情感有些复杂,追溯起来,她会来到这里还是因为上午教闺蜜打跳球。
无奈闺蜜进球准度不行,打头的准度倒是十分完美。一杆下去,球直接飞到了她的脑袋瓜上,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宫雨眠看看立在一旁的球杆,她现在熟悉的只有这根爸爸送她的高端定制球杆了。
她紧紧抿住嘴唇,把球杆抱入怀中,双手有些微微发抖。
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她喜欢汉元素服饰,今日穿了一件蓝白色系改良对襟半臂连衣裙,头发用发簪挽了个简单的髻。看起来没有街上其他人服饰那么正统,但也不算违和。
比起日常生活中短袖热裤的时尚穿搭,她在这个世界里还算是个正常人。
低落中,忽听周边一片寂静,围观者都禁了声,一个个低下头小心翼翼向两侧让开一条通道。
只见一位身着墨色长袍的男子信步走来,身形挺拔步履从容,手持一把沉香木题字折扇,腰间的羊脂玉佩随着走路的动作缓缓摆动。
他止步在宫雨眠身前,徐徐微风带起他乌黑的长发。犹豫片刻后,朱唇轻启,如清透泉水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是否需要帮助?”
这声音像她昨天刚刚全订的古风广播剧男主那般,低沉干净。她脑中的广播剧男主有脸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宫雨眠赶紧收回目光,悄悄打量身前的男人。
如果他问出那三个人生终极哲学问题,她该怎么回答,她也的确需要一个合理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考虑了半天,宫雨眠终于在男人狐疑的目光中,问出那个连自己都觉得诡异的问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认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古怪,还是答道“这里是承渊国青川城。”
是完全没有听过的国家,对历史人文没有任何了解,这又加大了她生存的难度。
宫雨眠怔愣片刻,沉默无言。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你从何处来?来这里所为何事?”男人问道。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手中的球杆上,球杆下部印着非常引人注目的艺术体字母“ia”,是从来没见过的新奇字符。
宫雨眠一个头两个大,果然他还是问出了这个终极问题。她眨了几下眼睛,眼睫如同一对灵巧的扇子。
半晌,才终于编出一段蹩脚说辞,换上一副诚恳而害怕的表情说“我从遥远东方的唐国而来,跟随母亲探亲,怎料和母亲走散,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说完,抱住球杆的手臂又紧了紧,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
她现在在承渊国只是一粒小小的灰尘,无依无靠。
眼前整个人无论是气势还是服饰,都远比街道上其他人华贵的多,如果是王公贵族名门世家的公子,自己太过特立独行恐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男人听罢微微颔首,并未产生怀疑。
宫雨眠悄悄松了口气,根据穿越定律,一旦和这种人产生纠葛,各类麻烦将会如滔滔江水般涌来,更甚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得赶紧想个办法摆脱眼前的状态,思考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男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姑娘手中所持乃是何物?”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球杆,没有移开,仿佛球杆上有强力胶水一般,紧紧粘住了他的目光。
“这是球杆。”宫雨眠答道。
这根球杆是她爸爸在她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特地花重金定制的英国staford斯诺克球杆,顶级北美白蜡木前肢搭配黑檀插花后把,纯手工制作,从皮头到合金接头,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细心打磨。
作为斯诺克球王,她爸爸宫盛林从不吝惜在球杆上的花费,因此她小小年纪就拥有了一把如此贵重的球杆。
她亦是十分宝贝这根球杆,一直都是悉心保养、小心爱护。
男人迷惑不解,深邃的眼眸幽暗几分,“打球用的?”
宫雨眠点头“正是。”
“姑娘可否演示一下?”男人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宽袍大袖随着动作轻轻摆动,愈发显得玉树临风清新俊逸。
“这”宫雨眠有些头痛,早知道就该说这是晾衣杆,她婉拒道“不太方便,这里没有场地。”
“我知道哪里有场地,随我来。”俊男兴致极高,转身带路,他挥了挥手,周围围观的行人纷纷散去。
宫雨眠有一瞬间的心动,这里竟然也有打台球的场地?
作为世界级职业选手,中式八球、美式九球、斯诺克,什么规则都会打。即使承渊国的台球有所变化,以自己的实力定能很快掌握,就不必再为未来的生计问题发愁。
知道这里也有台球,那就万事好说。
宫雨眠下意识抵充和这个男人接触,她放慢脚步,想趁他不注意溜之大吉。
刚一转身,就见背后站了两排彪形大汉,瞪得浑圆的眼睛直勾勾注视着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悄无声息宛如鬼魅。
她吓了一跳,攥紧手中的球杆低呼出声“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回首,看到她瑟瑟发抖的害怕模样,不禁皱眉道“他们是我家的家丁。”
“哦哦。”宫雨眠连连点头,快走几步追上前去,跟在男人身后。如此看来,还是这个男人更“亲和”一些。
宫雨眠在心中盘算着,现在这种情况,她是走不了了。这个男人在本地肯定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寻常人家谁请得起这么多身材健壮、孔武有力的家丁。
干脆就随他去看看承渊国的台球是什么样子,根据他刚刚的反应,这里的球杆极有可能和现代球杆有很大差异。
想到这里,她心中期待又多了几分。
她这是职业病又犯了。
在爸爸的影响下,她对台球的兴趣一直非常浓厚,自小喜欢在家中球室观看爸爸练习。连电视也和别的小朋友看不到一起去,很少看动画片,最喜欢的是体育频道,曾经自己主动追了整整一届斯诺克世界锦标赛。
她爸爸对此感到非常欣慰,真不亏是斯诺克球王的女儿,干脆给她专门定制了一个高质量标准儿童球桌,令她爱不释手。
长大后更是追随父亲的脚步,成为世界级职业选手。
不知道这古代的台球,会是什么样子?
宫雨眠心中隐隐兴奋,有些跃跃欲试。
她随着男人左转右转、穿街走巷,走了将近分钟还不到地方。
这样跟着一行陌生人走路着实无聊,他不开口,后面的家丁更是不敢说话。
“这位…公子,请问您尊姓大名?我该怎么称呼您。”宫雨眠问道。万一她被歹人所害,好歹还能当个“明白鬼”。
男人的声音不冷不热,语调听不出情绪“钟离越。”
“钟公子,幸会幸会。”宫雨眠从肚子里翻出几个文雅客套用语。
她以为钟离越会回复一句“彼此彼此”,和她进行一场教科书般标准的寒暄对话。
没料到钟离越挑了挑眉毛,表情很是意外,语气带着不明意味的疑问“钟公子?”
宫雨眠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难道承渊国不流行这种称谓?
“唐国通常会称呼男子为公子,是一种敬称。”她赶紧解释。
钟离越似是听到笑话一般,嘴角几不可见地上扬,目光微沉没有继续说话。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气质,外表看起来文雅知礼、无害随和,目光和举手投足中却又接连不断地透出一种身居高位的强大气场。
宫雨眠识趣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又走了十来分钟,才来到一处僻静宽敞的大院,进了宏伟的院门,入眼的是一排马厩。
马厩打扫得干净整洁,马匹形体健壮毛发油亮,尽数是照料得极好的良驹。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近马匹,毛绒绒的被毛,黑亮柔顺的马鬃。
宫雨眠忍不住伸手想摸摸,许是这马怕生,手还没碰到马脖子,就听马打了个响鼻把头转向一侧躲开了。
宫雨眠悻悻地放下手,心里默念这马脾气还挺大。
“这位…公子,我们不是去打球吗?怎么来到了马厩中,这是何意?”
“这里是击鞠场的马厩,你可以任意挑选一匹中意的马,在这里都是从各地精选进贡的宝马。”钟离越张开手臂,昂首挺胸,衣袖随风飘扬,言语中透露着不可以隐藏的自豪。
“为什么要选马?”宫雨眠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道。
以及马厩为何要建在“蜘蛛场”中,这位口音周正的钟公子竟也会说这种卖萌的发音。
闻言,钟离越眼神中明显多了一抹蔑视,“不骑马还怎么击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