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天伟大有一诺千金的气势,让蔡所长不得不对这位新上任的政法委书记另眼相看。
青阳县是一个多事之地,县局局长说白了其实是一个非常烫p股的位子,蔡所长是县局里的老人,对这种情况知之甚深。
哪一任局长到任之后,都会烧三把火,但这火也仅限于三把,多一把都没有烧过,甚至有的新任局长,最多只烧了一把火便直接熄火了。
不是历届局领导不想取得成绩,实则是青阳县这样的鬼地方,想做出点成绩太难。毗连国界线的乡镇好几个,青阳县仅和别国接壤的国界线就足有几百公里之多。想要完全掌控这几百公里的国界线,仅凭一县之力是不可能的事。
这中间就牵扯到了边防驻军的力量。可是边防军与青阳县分属两个不同的体系,边防军保的是国界,却没有一定要保青阳县一县平安的义务。
而且,边防驻军的级别比青阳县要高,平时根本就不鸟青阳县的人。县局局长想要在这样的境状下有所作为,就必须有良好的沟通能力或者强大的背景。
在青阳县地界驻军的有好几个边防哨卡,这些哨卡都隶属于一个边防师。边防师的师长熊破军,是一位脾气很燥的老师长,不知怎的,这位老师长对地方上的官员怎么都看不顺眼,青阳县得益于省里和大军区的合作启发,也想和边防师搞一个军地联合机制,却被熊破军一口回绝。
熊破军的理由很简单:“想要跟我合作,你青阳县那些退化了的老兵痞子没有这个资格!”
为这个事,青阳县和边防师的关系搞的很不顺,一直都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双方的关系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加的恶化。就连回过味来的临川市罗副书记想要居中调停,也收效甚微,结果连堂堂的罗副书记,以前老八班的军师,也被熊破军给鄙视了。
这样的现状,任何一任县局长最想做的事不是取得多少成绩,而是安稳的糊过一届任期。只要在任期里,不发生太过于轰动的大案要案,像一些盗抢案之类的小案子,便选派和抽调一些精干警力突击和扫荡式打击几次,勉强维持一个平衡,就算阿弥陀佛。
蔡所长不怀疑安天伟的保证,他干了几乎一辈子的警察,这点识人之能还是有的。他怀疑的只是这位新来的政法委书记的热度能维持多少天,在青阳县如此恶劣的工作环境之中,能不倒退就已经是取得成绩了,想要进展,所付心力,将会是一般县区的县局长的数倍。
会议散了之后,蔡所长和庄天明也没有回县城的家,而是直接去了灰河乡,立即着手进行预算。基于蔡所长和庄天明二人对灰河乡的了解,他们很快便将平定一方所需的物资以及最低限的警力估算了出来,直报安天伟。
既然安天伟敢夸这个口,他们俩就没有任何理由不如实上报。虽然这个举动在其他五个所的所长和指导员看来,并不是那么明智。
这份汇总报告,第二天下午便呈到了安天伟的案头。负责将这份报告递给安天伟的,是新任办公室主任的小阮。
小阮接到这份报告时,细看了一下报告的内容,顿时便无语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将报告悄然的放在安天伟案头比较醒目的位置,便退出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她便拨通了灰河乡派出所的电话。
“我是阮仪,找一下蔡所长,庄指导员也行。”
蔡所长没想到报告前脚递上去,后脚就有电话追到所里来。蔡所长知道小阮的性格,不是个多事的人,既然是小阮打的电话,无论说什么都得听听。
“阮主任,是我。”蔡所长道。
“蔡所长,别叫我阮主任,还是喊我小阮吧,这样听着没那么生分。都住一栋楼,你又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些话虽然我知道说出来你可能不高兴,但我也必须要说。”
蔡所长沉默了会道:“是因为那个报告?”
“嗯。蔡叔,安书记让你们提条件提要求,你们就真的敢在报告里那么狮子大开口。要配五辆山地越野警车,要加配至少四十名警力或者等同于此数目的安保力量……蔡叔,你觉得这些要求提的有没有些过份?”
都是县局人,县局的那点家底大家都门清,现在指望着县财政拿钱是不可能的事,能指望的只有安天伟的个人能力。但一个所要求加配这么多,其他的所呢?一统合起来,这个数目就相当可观了。
小阮怕的是蔡所长所提的条件和要求安天伟满足不了,而在会议上又夸了海口, 这是纯让领导下不来台的节奏,这会让安天伟增加对蔡所长的恶感的!
蔡所长明白小阮的这个电话是为他好,但是小阮毕竟是搞办公室的,跟他的想法不同。
“小阮,你既然喊我一声蔡叔,我就明白了你的心意。这份报告递上去,我不是头脑发热。而是我们想要灰河乡保持一个基本的太平,我所提的这些东西都是最低限。我能看的出来,安书记是个想要干几件实事的人。趁着他现在还有热乎劲,赶紧将要求提了。至于他对我会不会产生恶感,以及恶感的多少,就由他去吧。”
“哎……你!蔡叔,你怎么当这个出头鸟呢?”
“哈哈哈,丫头,你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蔡叔的脾气,这个出头鸟我不当,怕就是没有人当了。我且拭目以待安书记能不能兑现他的承诺吧!”
小阮无话可说了。
既然蔡所长都已经考虑到这个份上,她纵是想要暗中帮一把也做不到了。她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希望安书记不要因为这份报告上的数据的夸张而记恨上蔡所长。
挂了电话之后的小阮有点忧心匆匆,正在神思不守时,听到安天伟在那边喊她,便赶紧的小跑了过去。
安天伟的手里正拿着那份蔡所长的报告,嘴角挂着点笑意。这笑意落在小阮的眼里,就变成了安天伟对蔡所长不知好歹的嘲笑,心里立即格登了一下。
“安书记,您找我?”
“嗯。阮主任,坐。”安天伟示意小阮坐下,而后方道:“阮主任,听说你跟蔡所长是一栋楼里的,跟我说说这个蔡所长。”
来了!小阮的心里顿时有了些慌乱。
这个时候,她极想帮蔡所长说些好话,比如说正直敬业什么的,而后再以灰河乡派出所的报告都是出自公心的角度,稀释和缓解安天伟的恶感。
但她鼓起了勇气正欲顺着这样的思路说时,猛然间触到安天伟清亮的眼神,那种仿佛一穿到底能将人看透的眼神,将她想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堵在嘴边。
“不要有什么负担,有什么说什么。我想听听你对蔡所长和庄天明以及灰河乡派出所的评价,你现在可是我的智囊。”安天伟微笑着道。
沉默了片刻,小阮在脑子里组织了一箩筐的介绍,最终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却只有五个字:“他是个好人。”
已经准备细听小阮详细介绍的安天伟,被小阮如此简单的介绍虎的一愣一愣的:“没了?”
“嗯!”小阮肯定而坚定的点了一下头。
“好人吗?”安天伟咀嚼着这三个字。
“安书记,他做什么都是公心!”小阮似乎觉得所说的过于简单,补充了一句。
安天伟抬眼看了一下小阮,目光有些深邃,看的小阮心里一紧。她的浑身可见的颤了一下,脸色有点不自然,却倔强的一抬眼,与安天伟的目光对视。
小阮的目光很清澈,没有私心的清澈。安天伟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的介绍与评价,未尝不是很中肯。
“我知道了。你去安排一下,后天要来几个重要的客人,你负责将他们的食住安排好。”安天伟收回目光,再次落到汇总报告上,挥了挥手。
小阮知趣的退了出去,直到了安天伟办公室的门外,她才松一口气,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
“安书记年纪不大,可那看人的眼神,真让人害怕。”小阮自语着,着手去办安天伟吩咐的事。
办公室里的安天伟,将汇总报告轻放到桌面上,手指在报告上轻轻而有节奏的敲击着。
“这个蔡所长,还真是敢想敢讲。这初步预算,没有个两百万都拿不下来。这家伙,也真是不怕得罪人。不过嘛,这性子,我喜欢!合我的味口!这可是一员骁将!”安天伟看着报告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开心。
同时,身在灰河乡派出所里的蔡所长也在笑着。
蔡所长笑的很爽朗,他的对面是一脸忧色的庄天明。
“老蔡,亏你还能笑的出来。我始终感觉着,我们这次提的会不会过份了一点?”庄天明道。
“庄指导,你说,我们要的多还是少?”
“如果按照实情情况,我们要的不多!但是,就怕上面不这么看。会认为我们不懂事,不识大体。别的所已经有好几个人跟我通气了,让我们悠着点。”
“老庄啊,你我这些年,摸着心口讲,干的憋屈不憋屈?”
庄天明神色一黯,苦笑着说道:“憋屈又能怎么样呢?大家都是这么过的,也不只是我们灰河乡一家。别人都适应了过来,甚至于越活越滋润,我们憋屈了,反而不合时宜。不然,你看所长交流那么频繁,为什么我俩就像个老树桩,长在了灰河乡了。”
“哈哈,所以,这一次,我要赌一把。”
(大家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