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和尚原本一脸热切,被厉秋风如此一说,登时一脸失望,过了片刻,神情更是变得沮丧无比。他呆立片刻,这才对厉秋风说道:“厉施主,原来你是在消遣贫僧。”
厉秋风尚未说话,却听司徒桥一声怪笑,道:“秃驴,我这位厉兄弟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就算是柳宗岩这等高手,在他面前也是恭谨有礼。你这野和尚算是哪根葱?竟然痴心妄想要将他骗进寺院去做和尚,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厉秋风以目示意,要司徒桥不再说话。这才看着玄机和尚摇了摇头,道:“厉某与大师虽不同道,却佩服大师的武功见识。方才所说之事,绝非有意消遣。大师既然一心向佛,便去做些佛门弟子的本分之事。厉某只是闲云野鹤,向来不愿受到拘束。大师若是想将厉某带回白马寺,除非带厉某的尸体回去!”
他说完之后,转头对孙光明和司徒桥说道:“此处杀机四伏,咱们还是速速过桥罢。”
孙光明早就等得老大不耐烦,厉秋风如此一说正中下怀。他看着玄机和尚冷笑一声,一副“老子就要走看你能把老子怎么样”的神情,趾高气扬地向岸边走去。司徒桥昨晚险些折在玄机和尚手中,对他恨意极深。此时有了厉秋风撑腰,便要趁机在玄机和尚面前猖狂一番,才好出了胸中这口恶气。是以他恨恨地看了玄机和尚一眼,又狠狠地向他脚下吐了一口口水,这才得意洋洋地跟在孙光明身后向河对岸走了过去。
厉秋风仍然面对着玄机和尚,见孙光明、苏岩和司徒桥已先后离开,这才慢慢向后退去。
他知道玄机和尚的般若掌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除此之外更是修习过不少奇门武功。此时若是将背心要害暴露在这和尚面前,便如同手无寸铁面对毒蛇猛兽一般,是天下最危险的事情。是以他不敢转身,而是面对着玄机和尚,缓缓向后退了开去。
玄机和尚一脸沮丧,却也是心有不甘。见厉秋风向后退去,他便迈步向前,半边身子从浓雾中走了出来。厉秋风每退一步,玄机和尚便跟上一步,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两丈左右的距离。
此时司徒桥和孙光明、苏岩已到了岸上,只是三人回头望去,却见厉秋风背对着河岸,正自缓缓后退。玄机和尚却是好整以暇,步步紧逼。司徒桥“呸”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他娘的,居然阴魂不散、纠缠不清,老子瞧着这个秃驴是一心作死。”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几枚暗器铁莲子,扣于右手之中,阴恻恻地盯着玄机和尚,只待这和尚露出破绽,他便要以暗器偷袭。孙光明虽然一路上与司徒桥颇为不睦,可是此时却起了同仇敌忾之心。见司徒桥掏出暗器,他也悄悄从腰带之中摸出了三枚银针。
片刻之间,厉秋风已退到了岸上。他心中早有打算,知道玄机和尚一心要擒杀自己。此人武功太高,两人一旦生死相搏,除非有一人命丧当场,否则定然是拆解不开。是以他后退之时,见玄机和尚步步紧逼,便想着退到河岸上之后,一刀将木桥斩断,玄机和尚非得坠入河中不可。方才他在桥上俯视水面,河水清澈见底,比之凤尾村外的那条冰河,自然更加容易脱身。只不过这木桥几有两丈多高,玄机和尚落入水中,若想上岸自然要费一番工夫。自己便可与司徒桥等人趁机逃开,躲开这和尚的追杀。
厉秋风计算得极为准确,待他左足踏上岸边之时,右足刚刚抬起,右手已倏然握住警恶刀的刀柄。这把宝刀锋利无比,再加上厉秋风的深厚内力,木桥虽然是用粗木搭造而成,这一刀砍将下去,却也足以将木桥自桥头处砍断。
玄机和尚斗然看到厉秋风右手握住了刀柄,立时知道了他的打算,脸色登时大变,倏然间停下了脚步,心中念头急转,想要找出一条脱身之计。
便在此时,忽听得马蹄声响,木桥猛烈颤抖,片刻之后,一匹枣红马倏然间从浓雾中奔了出来。这匹马雄壮威武,奔跑之际声势惊人。
厉秋风没有料到事情竟然起了变化,手中长刀虽然“铮”的一声出了刀鞘,却也顾不上砍断木桥,右足一点,便如一头大鸟般倒飞了出去。
玄机和尚听到马蹄声自背后传来,却也是大惊失色。只是他为人机警,见厉秋风虽然拔出长刀,却没有向自己攻击,而是飘身退开,知道身后定然是起了极大的变故。是以他不敢回身,双足用力,身子疾向前抢了出去。
只不过那匹枣红马来势劲急,玄机和尚身形甫动,那匹马已到了他背后。司徒桥和孙光明在岸上看得清清楚楚,心下都是大喜,暗想这你秃驴嚣张跋扈,不过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匹马不顾死活得冲将过来,任你武功再高,却也非得被撞个筋断骨折不可。
玄机和尚只觉得桥面急剧颤动,似乎整座木桥都要腾空而起。而身后一股极强的劲风扑了过来,推得他险些扑倒在桥面上。玄机和尚心下一寒,暗想即便是绝顶高手,却也没有如此内力。自己一向目空一切,想不到竟然会丧命于此处。
眼看着玄机和尚就要被这匹枣红马撞上,只听“咴溜溜”一声长嘶,枣红马前蹄猛然抬了起来,整个身子立时停在了桥面上。只不过它的扑击之势过于猛烈,虽然强行停了下来,两只后蹄在桥面上还是滑动了半尺。
玄机和尚此时已抢行了三步。那匹枣红马前蹄落下之时,堪堪贴着他后背踩到了桥面上,震得木桥又是一阵剧烈晃动。只不过差了这分毫距离,玄机和尚却是死里逃生,没有被枣红马践踏而死,实属侥幸之极。
玄机和尚只觉得身后劲风忽止,木桥却是不住颤动,哪里还敢在桥上停留?只见他双足发力,没命得向岸上跑去。眨眼之间,便已逃到了岸上。待他停下了脚步,见到司徒桥和孙光明一脸幸灾祸的模样,心下虽然又惊又怒,却也无暇顾及两人,只是飞速转过身子,向木桥上望了过去。
此时只听得马蹄声又起,又浓雾中又奔出一匹白马。这白马冲出浓雾之后,眼看着要撞到停在桥面上的枣红马身上。只是白马上的骑士用力勒住坐骑,那白马也是一声长嘶,立时停了下来。只听白马上那骑士怒道:“兄弟,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纵马狂奔,极易伤人,你却总是不听。三年前你骑马撞伤了包家老太爷,害得父亲大病一场。难道你还想气他老人家不成?早知如此,便不带你来了。”
厉秋风等人定睛望去,却见骑在枣红马上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郎。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身穿灰衫,面目粗豪。白马上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人也穿着灰布衣衫,面目俊朗,却又透出几分坚毅,让人一望之下,便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那少年听了身后骑士出言责备,不由吐了吐舌头,这才冲着玄机和尚高声说道:“大和尚,没有吓到你罢?!”
他话音未落,白马上的骑士已跳下马来,瞪了那少年一眼,口中说道:“还不快快下马,向人家赔罪?!”
这骑士便说边牵着白马从枣红马身边绕了过去,直向厉秋风等人走了过来。那少年似乎对这骑士甚是敬畏,急忙跳下马来,牵着枣红马臊眉搭眼地跟了过来。
两人牵着马匹走到岸上,一直到了众人面前才停下脚步。白马上那骑士冲着众人一抱拳,口中说道:“我这兄弟年轻不懂事,冒犯了各位,在下代他向各位赔罪。”
那骑士边说边深施一礼。厉秋风等人一怔,暗想那少年骑马险些撞上了玄机和尚,与自己却是没有多大关联。是以急忙侧过身去,将那骑士这一礼让了过去。玄机和尚惊魂稍定,心下虽然颇为恼怒,不过转念一想,也幸好这两人突然出现,厉秋风没有出刀,自己才能逃过一劫。虽说方才自己险些丧命于马蹄之下,不过千钧一发之际,这少年还是将马勒住,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丝毫损失。是以他双手合什,口中说道:“施主言重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施主不必放在心上。”
那骑士见众人的模样,知道自己的兄弟方才险些伤到的便是眼前这和尚,是以他又说了几句赔罪的话,这才回头瞪着那少年道:“还不过来向这位大和尚赔罪?!”
那少年上前几步,向着玄机和尚躬身施礼,口中说道:“是小子唐突了,还请大和尚不要见怪。”
玄机和尚正想说几句客气话,却听到木桥一侧又传来了马蹄声。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却不像方才那般劲急。厉秋风等人心下也是一怔,齐齐向木桥望了过去。只见木桥中央的雾气翻腾滚动,片刻之后,又有一匹白马从雾中走了出来。
众人见到马上那位乘客,俱都是心下一凛。只见这人身高八尺,相貌威严,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虽然身上穿着的只是一件寻常的布衣,可是顾盼之间,却是极有威势。如同一位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端坐在马上,颇有睥睨天下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