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见慕容丹砚又将话头岔开,心中颇为着急,暗想方才慕容姑娘胡乱说话,惹得茅书生勃然大怒,险些与慕容姑娘翻脸。此时慕容姑娘又将话头岔开,若是茅书生发起怒来,只怕事情大大不妙。念及此处,厉秋风正想着如何打断慕容丹砚的话头,无意中看到茅书生竟然饶有兴味听慕容丹砚说话,全然不似此前那般怒目而视,心中一怔,暗想此人竟然没有发怒,真是奇了。想来他虽然读过史书,身上又带着茅家历代先祖留下的族录,但是史书也好,族录也罢,记载的都是茅家之事,并未涉猎太祖皇帝龙兴的经过。慕容姑娘学着说书先生的口气讲述这段故事,虽然多有不实之处,不过甚是精彩,难怪茅书生听得如此津津有味。
厉秋风思忖之际,只听慕容丹砚接着说道:“太祖皇帝看着这副楹联,心中颇有几分感触。便在此时,只听吱呀一声响,一个懒散疲惫的中年僧人将山门打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太祖皇帝看到有僧人走出山门,急忙上前拜见,言称自己想出家为僧,苦求这名僧人代为引见寺院住持大师。
“那名僧人听太祖皇帝如此一说,哈哈大笑,指着太祖皇帝说道,算你小子运气好,遇到了佛爷爷出门办事。昨日当家大和尚要佛爷爷去寻一个小沙弥来侍候,佛爷爷正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人,想不到你这个小崽子就巴巴地送上门来。别愣着了小子,跟佛爷爷进寺去吧。
“那名僧人说完之后,便即将太祖皇帝带进皇觉寺中。太祖皇帝居住的村子离着皇觉寺并不算远,以前放牛之时也曾经到过皇觉寺,是以进寺之后倒也并不陌生。皇觉寺虽然已经破败,但是寺中还是留下了许多古物。进入山门之后便是一个院落,院落深处是一座大殿,名为天王殿。天王殿中的两尊佛像与其它寺院的佛像全然不同,并非端坐于宝座之上,而是背靠背坐于高台之上。太祖皇帝听人说过这两尊佛像的来历,知道面朝南的佛像塑的是大肚弥勒佛,笑咪咪地俯视众生。背靠着弥勒佛的佛像则是韦驮菩萨,神情庄严,甚至有几分凶恶。
“在这两尊奇怪的佛像两侧,便是镇守佛门的四大天王。穿过天王殿,又走过一处院落,便是皇觉寺的正殿大雄宝殿。大雄宝殿里面供的佛像乃是释迦牟尼佛,在释迦牟尼佛两旁侍立的是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大雄宝殿与天王殿中间的院落两侧是东西配殿,东配殿被称为伽蓝殿,殿堂正中央供奉的神佛是天竺的波斯匿王,旁边有两个侍者,左边的是王太子祗陀,右边的则是拘萨罗国的给孤独长者。西配殿被称为祖师殿,正中供着禅宗始祖菩提达摩。菩提达摩的左边是禅宗六祖慧能禅师,右边是为禅宗制定清规戒律的百丈怀海禅师。
“天下大乱之前,皇觉寺中的各座殿堂都有许多香客进出,香烟萦绕于整个院落,如今却是人影寥落,一片死寂。那名僧人带着太祖皇帝从正殿旁边的侧门继续往北走,最后到达僧徒们做功课的屋宅。太祖皇帝以前虽然到过皇觉寺,但是从来没有到过这里,看到大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法堂二字,心中不由一怔。中年僧人脚下不停,将他带入法堂之中,只见法堂正中的高台上放着一把椅子,台下则摆着一些棉布做成的蒲团。太祖皇帝见有数名僧人双手合什,坐在蒲团上打坐,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悲凉,暗想我以前曾经跟随母亲到皇觉寺烧香拜佛,寺中僧人见我们母子衣衫破烂,便即露出厌恶的神情,对我们母子恶语相向。那时我还指着一名僧人骂他是秃驴,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为生计所迫,竟然来求这些秃驴庇护,真是人间大悲惨事。
“那名僧人将太祖皇帝带到法堂一角,要他在此等候,不得乱说乱动,自己匆匆离开,走入法堂后堂去了。片刻之后,从后堂走出一名年长僧人,摇摇晃晃走上高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过不多久,那名僧人从内堂中快步走了出来,将太祖皇帝引到坐在高台上的僧人面前,双手合什,小声说起话来。
“太祖皇帝到过皇觉寺,见过坐在高台上的那名僧人,知道他便是皇觉寺的住持高彬。那名僧人说完话后,高彬点了点头,转头望向太祖皇帝。那名僧人向着太祖皇帝招了招手,太祖皇帝急忙走到高台之前,向坐在高台上的高彬跪倒磕头。其余几名僧人也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
“高彬端坐于高台之上,双目微闭,手持佛珠,颇有几分宝相尊严的模样。太祖皇帝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大着胆子抬头向高彬望去。高彬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即闭上眼睛,默诵经文。那名僧人向着高彬合什施礼,这才将太祖皇帝带出了法堂。
“离开法堂之后,那名僧人将太祖皇帝带入一座偏殿,亲自动手给他落发,随即又取出一件破旧的黑色袈裟交给太祖皇帝,要他换上僧衣,再去拜见住持高彬。太祖皇帝不敢有丝毫违拗,急忙将袈裟换好,这才跟着那名僧人走回法堂。依照寺院的规矩,住持高彬要给太祖皇帝燕顶,即在他的头顶用点燃的线香烧出疤痕。不过皇觉寺已经势微,燕顶的规矩已经无人遵守。太祖皇帝给高彬磕了几个响头,也就算作拜在高彬门下了。
“太祖皇帝拜师之后,在那名僧人的引领之下,又向各位师兄合什行礼。随后那名僧人带着太祖皇帝到各殿礼佛,只是匆匆走过一遍罢了,至于太祖皇帝是否诚心出家为僧,众僧无人过问。从那一日起,太祖皇帝就成了皇觉寺中的一名小沙弥,可以在皇觉寺出家修行,吃斋念佛了。虽然寺中清苦,穿的是破旧僧衣,吃的是难以下咽的粗糙饭食,不过对于自幼贫穷的太祖皇帝来说,已是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