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喜欢陈愿予吗?
余一婉出神地想。
今天是周六,距离自己说的一个星期的思考时间已经过去两天,自己却还没能考虑出结果。
感情这个事情很难讲,她不能因为自己片刻的心动而擅自地确定那份喜欢,如果不是那么喜欢的话,对陈愿予并不公平。
余一婉洗完澡放松了身体躺在床上放空,正剖析着自己的感情,忽然门铃被按响。
余梅这个点还在看电视呢,余一婉也就没有起身,不去管。
她听着外面的声响,余梅似乎打开了房门,惊讶地说了声什么。
来客的声音却让她猛地坐起。
他来干什么?
余一婉立马把衣服一套,打开了房门。
她与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对视,余一婉心情瞬间变差,她也不动,就立在门前与对方隔着一段距离僵持着。
面前的确实是记忆里最为熟悉的那个人,眼角的沟壑丝毫不变,脸上的神情也同样慈祥。
余梅表情有些难看地瞟了他一眼,又别过头看余一婉。
“你先进去。”她忍着情绪对余一婉挥挥手,又伸手拦住了想要跨步进来的中年男人。
余一婉没有听,撤开了抓着门框发紧的手,在背后攥了攥,她冷着脸边靠近他们边驱赶着开口“你怎么还有脸过来的?”
中年男子动作僵了一瞬,气焰有些削弱地低下头,复又抬起,他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试探一样地说“一婉啊,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爸爸先过来给你送个礼物。”
余梅看着他,又看着余一婉,左右为难。
余一婉上前将余梅扯过身后,向着他不客气地问“林波,我不是说过,你既然走了,这里就不欢迎你,怎么还过来?”
“就只是想送你一个小礼物。”林波有些难过,皱着眉不太同意地看向她。
他很不见外地就想上来,余一婉抬手挡在他面前“打住,别给我演这一套。”又后退一步,指着门直白地拒绝“我不想要,你可以走了。”
“你”
见林波还不放弃,余一婉只好再度下逐客令。
“你别给我做这副样子,”余一婉冷冷地看着他,“我说过了,这里不欢迎你。”
“难道就不可以好好地聊一聊吗?”林波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瞪了一眼余梅。
余一婉挡住了他的视线,闻言嗤笑,了然地说破“你还想聊什么?聊你提前一天过来,只是不想让你那个新欢知道?”
林波骤然被戳穿,有些难堪地看向她,似乎想辩解,却无话可辩驳。
看着眼前的亲生父亲无话可说的一幕,余一婉顿时觉得可笑“都到了另一个地方了还要来这里讨人嫌,你要不要点脸!?”
“你,”林波被说得生气了,加大了音量,“你说话注意点。”
“凭什么?你还是我爹吗?”她嘲讽地靠近了他,“你管得着吗你?”
“余一婉,你!”
林波像气得说不出话来,气息都梗在了喉咙里,他愤愤地举起手来又控制着放下。
余一婉看他想打自己的手被控制着放下了,咬了咬牙,又听他喊了自己的全名,笑了。
“林波,你说你想好好聊聊,聊什么呢?”余一婉顿了一秒,眼眶有些红,又继续问,“婚内出轨,三番两次。家丑不外扬,我不大街小巷张贴告示骂你就不错了,你还想好好聊?你这么做,凭什么让我给你好脸色?啊?你告诉我啊爸!”
这段话让空气都停滞下来,林波好似被人直接打了脸似地火辣辣的通红,他的自尊心被自己的女儿踩在地上践踏,他的耐心终于告罄。
林波终于有一次忍不住抬手。
响亮的巴掌声在空气中炸了一瞬,让三人都一怔。
余一婉捂着自己此刻没什么知觉的脸,偏着头没反应过来。
人在极度震惊情况下感官都会迟缓。
她好像看见了林波意外又后悔似地盯着自己的手,还有余梅那落在林波脸上同样位置的手掌。
余一婉摸着自己的脸,擦掉那颗猝不及防被甩落的泪珠,默了一秒,转身将他猛地往门口一推“你给我出去,我们不想见到你。”
她好像毕生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刻,没有用什么打架的招数,也没有计算怎样下手更为准确。
也许是她顾不上来,也许是她根本不想。
总之,她用尽了全部力气,只想林波现在马上消失在她眼前。
只要关上这扇门就安全了,余一婉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林波挣脱了余一婉的手,还想挤进来,余一婉狠狠地死盯着他,大声吼着“你到底想干嘛?自己活自己的不够,难道还想打扰别人活着吗!”
“我”林波被吼得一怔,被余一婉的力气带得后退一步,他还想辩解请求,抬头却只见余一婉泪流满面的脸。
他从来没看过他的女儿这个样子,自小到大,她都是他们夫妻两捧在掌心里的。
是自己做错了一步,才导致他们的关系落到这步田地。
趁着林波哑口无言之际,余一婉后退一步将门用力合上,震天作响。
门外沉默了两三秒,余一婉隐约听到有什么放在地上的声音,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缓下来,背对着余梅站了一会,她抬手擦干了自己的脸。
“没事了,妈。”
余一婉转身,脸上僵硬地挤出笑容,只是眼底的红痕看得分明。
“不用安慰我,”一直沉默着的余梅轻叹一口气,摸上余一婉的脸颊,眼里有泪落下“对不起,妈妈太懦弱了。”
余一婉憋住了自己的感情,努力平复心绪,尽量让声线不颤抖,她回应着“没事,妈。”又带着点撒娇地靠向她怀里,“我脸好痛,拿点冰块给我捂着好不好?”
“好,”余梅答应了一声,将她牵到沙发上坐着,一步一脚印,就像小时候带她学走路一样。
余梅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灯光暖黄明亮,散发着温馨的气息,她恍惚看见两个人在里边有说有笑。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瘫在沙发上转头放空地望着天花板。
本来一直和睦着的家庭,什么时候他就变了心呢?
余一婉想不通。
只觉得人真是一种多情的生物。
就像自己,也是多情。
余梅拿着一些碎冰用袋子装着又用薄薄的毛巾垫着轻轻放在余一婉脸上。
“可以吗?”她有些担心地问,怕冰着余一婉的脸。
“嗯,好舒服。”余一婉拉着余梅坐下,搂住了她的腰,像历了风雨的雏鸟,在她的怀里默不作声地呆了许久。
空气都静默了,余一婉想,她绝不要,也绝不会变成林波这种人。
脸上痛觉逐渐消退,却还是因为心理一点疙瘩而显得格外清晰,她开着玩笑,在她怀里闷闷地问“妈,我破相了怎么办?”
“胡说,”余梅摸了摸她的头,“妈保证明天你肯定好好的。”
其实表面的痕迹早就消散了,可是心里的痕迹是一直残留着的,余一婉心里清楚。
“嗯。”
“不要担心。”
“妈。”余一婉忽然喊了一声。
“诶。”余梅也答应着,有些疑惑。
“妈。”
“诶。”
“妈”
“诶。”
余一婉眼里酸涩,心里的委屈成流冲上头顶,她还是忍住了眼泪,一声声无助地喊着。
余梅也一声声地应着。
余一婉索性放空了脑袋,什么都不想。
她就这么躲在余梅的怀里,暂时地忘记了片刻。
“妈,我困了。”最终,余一婉收拾好所有情绪,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哈欠。
“那还敷吗?”余梅担心地问着。
“不用了不用了,会好的,”余一婉坐起来安慰她,不知道在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都会好的。”
余梅深深看了她一眼。
余一婉从沙发上起身,仿佛活力充沛“妈,我没事了,赶紧睡啦,真的好困。”
“好好好。”余梅起身将她送回房。
门在背后关上,余一婉向后一倒,倒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此时已经十一点过一些,她呆呆地躺着,脑中没有任何东西。
窗外打了一声雷,余一婉转头看着被风吹起的窗帘,出神地想——好像又要下雨了。
好像最近没有晴天。
于是她转身侧躺着,将手压在脸下,盯着窗户外的景色。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沉沉的天空。
恍惚有水声,一滴,两滴,雨淅淅沥沥地渐渐下起来了。
余一婉看着看着,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闹铃响起,余一婉抓起手机,疑惑地看着来电显示,上边写着的名字让他一愣,是夏辉。
他打来干什么?
余一婉本不想接通,可此时她的脑袋像是装了浆糊,世界都有一中若有若无的抽离感。
她动作违心地按下了接通键。
“喂,”电话那头沉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雨声沙沙做响,他说,“余一婉,不要难过。”
余一婉呼吸一顿,停了两秒,闭着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家楼下。”
余一婉瞬间睁开了眼,耳旁的雨声渐渐与窗外的重合,她的听觉仿佛模糊了起来。
“什么?”她有些缓不过神。
“我跟着他过来了。”夏辉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余一婉将他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里的难受去而复返,她捂住了心口,声音却很冷静“你也来干什么?”
说完这句,她便紧紧捂着听筒,动作缓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小心翼翼都走到窗边。
窗外的大雨中,夏辉穿着单薄的外套,浑身湿透地伫立在路灯下,他甚至连伞都不打,举着手机正看着余一婉窗户的方向。
她没有开灯,所以外面看起来漆黑一片,再加上她躲在窗帘后边,夏辉被雨水模糊的视线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他孤独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永远静止的雕像。
余一婉的心口痛了一下,她有些难过地说“夏辉,回去吧。”
夏辉猛地一颤,他擦掉了砸在眼皮上的雨水,不顾下一颗睁大眼睛的看着,想要看清楚余一婉的身影。
余一婉后退一步,蹲下身来,她眼里什么也没有。
“夏辉,你也知道,我们不会有什么了。”她说,“你不要白费心思。”
“余一婉,我只是想见见你。”
“没什么好见的。”余一婉握紧了手机。
“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余一婉听着话筒那头带着些恳求的话语,心好像被什么紧捏了一下,她瞬间湿了眼眶。
他说——再给我个机会。
这句话隔绝了四周的散落的灰色尘埃,径直地朝她扑来。
她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个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