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现在是个小孩子,那就做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反应,张皇无措是真的,更明显一些就对了,就不违和了。
柴溪隐藏住眼睛里的明亮光芒,把剑还给团团,她拿不动了,其实大可不必,王秀才还有他后面跟着的另外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长衫,说话温和眼睛没看向她,他们仅有的一点儿注意力给他团团和她的剑,毕竟她的武力他们见识过,他们也是——这个孩子长得太难得了。
“孩子,你们的吃食,你们留着,不必怕,你们的母亲去了,还有咱们这些难厄中相逢的长辈,不让他们欺负了去。”
说完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愣头青年和机灵青年,明晃晃的警告。两个青年虽然在这一伙中最壮,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些人可不少,一路从北地过来能活下来,哪个又是弱的,他们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人不自觉的以王秀才为首,只能默认被压制,你拉我我拉你,退到队伍最后,刚才他们也不过借着没有人人管,现在----人多,还有那把剑----算了!
柴溪安抚好了团团,也默认被老者及他的拥趸保护,她也别无选择。其他人,就像僵尸片里的一个个行动后的活死人,又颓在了原地。
无论生前如何?到了流民这个地步,孙嬷嬷如同其他的饿殍一样,死在哪里就在哪里化成白骨,或者野狗秃鹫的美餐。饥民甚至没有向前挪动一里半里,因为前面的死尸,不一定比这里少,他们眼里早就没有死尸,能吃的除外。
团团抱了一晚上嬷嬷,第二天天不亮,他们两个搬了一些石头,尽量大一些的,围在嬷嬷的周围,也算是个坟茔,或许以后…等她们能有以后再说吧!
柴溪能做到的就是照顾好团团,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哎,她现在自己都被裹挟在饥民中脱不出去,哪里有力量。
被护在最中间,仿佛被爱护的小幼,果然就是读书人呢,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吗?那之前那些“幼”呢?不是被领走就是----
“今天我们向前多走一些吧!到了城里就有吃的了。”
王秀才声音比昨天大了一些,身边那个长衫也好像比昨天精神些,除了之前几个哈欠----早起的哈欠也正常,自己想多了。
“饿殍太多容易有疫病,向前走走,活路就多一分。”
一听到有吃的,有活路,人群有了轻微的骚动,王秀才在前面走,另外一个长衫和柴溪团团并排,其余的也跟着。
其实前面留下的尸体并不少,有的已经露出森然白骨,不知道是被老鼠啃食的,还是其他野物,柴溪腹中的恶心,因为昨晚没有吃东西,所以没有吐出什么,只干呕几下,更疲惫无力了。
这条路,在晨光下光滑的发亮,这些饥民拖着腿,向前磨向前挪,前面的也是这样吧。
“过来,伯伯这里有水喝。”
一路上别人都喝着污水,泥水,残雪的水,他这个说不上干净,比他们的好太多。
柴溪接了破碗先拿给团团,看她大口的喝饱,看着剩下的那两口,轻轻的抿了一点儿。对这两个老者,感觉亲近了一些,并回以微笑。
“少年,你叫什么,几岁了?”
柴溪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实际的名字太像女孩,而在这里的名字…她不知道,她竟然不知道,她们一直叫她姑娘的,哎,好像是嬷嬷叫了她一声“西姐儿”,到底是哪个“溪”不确定。
“呃,小郎!九岁。”
她努力像个孩子,又努力稳重,反而更真实,孩子是没有姓的,或者是作为一个几岁的孩子,她可以不知道自己姓的,年龄当然要说大一些。
王秀才好像随便问问,并不在乎答案,笑容没有一丝变化,看向团团。
团团把腰挺的笔直,手里的剑,握的更紧一些,阿娘说,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别人。
就这样慢慢的拖着自己,也偶尔被拖着,他们向东南走了有五六里,或者更多一些,从侧向着太阳,到正向着,到背着太阳。
残雪上的光,又细长了,再过个个时辰,太阳晒人更渴,再过个时辰,又是又冷又饿的黑夜,能死许多人的冬夜。
停在这里,前面隐隐约约,有马车或者是马的声音,是马铃叮当还是车轮吱吱吱,耳朵也饿得不好使了,再忍忍,怀里那个饼不能吃。
很快声音近了,没人有动作也没人有反应,除了王秀才和另一个长衫,我们向前走了几步,离他们也就七八米。
果然是马车,被几个汉子簇拥着下来的着粉衫却不是女子,他脸很白唇很红,是□□的白口脂的红,这人…
柴溪立即想到了戏子,可又不太像。
“怎么样?货好吗?”声音没有这么压着。
柴溪一个机灵,下意识的挺直脊背戒备起来,瞄一眼团团手中的剑。
“这样的儿郎,真的不多见,你自己看。”
那人或许曾经俊美过,此时水蛇腰,白脸红唇猥琐着,毫不避讳的看向柴溪,还有几丝欣赏。
“饥民中有这样的品相儿郎,又正好失怙,难得,□□一二,能名噪一时也说不定。”
说话的就是那个王秀才,他弓着腰,哪里是秀才明明就是个奴才。
她身边的另外一个长衫,像是想制服她们,柴溪向团团使了一个眼色,对方却没有懂。
哎,她怎么就忘了?只好喊出来“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团团手很快,柴溪又矮,一个错身,那把剑就已经架在长衫脖子上。她愕然地看着她们,惊讶于他们的不惊讶,和反应迅猛。
“可不是吗?我这个长相若是卖掉,值的就不是一个饼,或一个窝头了,读书人又如何,还不是心如地狱。”
她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与五六岁的脸很不协调,他们就是想把她卖作小倌,不闪不避了,却发现她比九岁要精明。
比起当时感觉他们要吃自己的毛骨悚然,现在她浑身更加冰冷,这恶毒透了的读书人。自己男孩儿装束示人,还是逃不过。
王秀才和那个红唇男子,一起看向她,噗嗤笑出来,这孩子是故作稳重,倒也难得。
“人能吃人的时候,你把剑架他脖子上,有什么用?”
“你也别怪我,自己能活,哪还管得了别人,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说是不是?”
柴溪不理他,只注意红唇,他这笑声特意细了,不像女人也不像男人,仿佛一个铁丝在肉里来回穿,却没有让手下制服柴溪,像胜券在握。
团团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样的训练,感知要敏锐,她剑壳使劲砸下,不知道长衫是死了还是晕了,红唇旁边的汉子冲过来,和团团打在一起。
呆愣青年和机灵人也凑了过来,伺机而动,其他人无动于衷,就连看客当的也不用心。
“别白费力气了,跟着他们走也是一条活路。”
王秀才喊的声音很大,几息的功夫,团团就支撑不住了。
“团团,住手吧。”
一个现代人如此无力,柴溪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肩膀耷拉下来,先活下来再说,她大喊一声。
“我有一个要求--”
安静了,她比他们更平静,至少表面上是。
“带她一起。”
她说话的语气仿佛是知道她们要对她做什么?不可能…一个九岁的男孩儿,不会聪明成这样。
水蛇腰红唇对于团团的武功,有些惊讶,柴溪这个漂亮男童,也比王秀才描述的要聪明。果然饥民中,有大收获。
“她吃的太多了。”
团团像是赌气嘟着嘴,咣当一声扔了剑,她吃的不多。
条件总要讲讲,虽然璨郞已经动了心。
“你们要的无非是一个听话的好□□的,我听安排就是。”
小倌,侍童…大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柴溪真后悔晚上没有想办法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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