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路达真的变成了张大人,张知县,哪里还有二十几岁青年的朝气勃勃,他甚至背都微躬,柴溪印象里年纪最大的自己养伤的寺庙的丑和尚及方丈,皱纹虽多,也没有他颓唐疲惫。
柴溪长揖行礼,裴东锦教的还记得,这些年在山匪窝里做武人,很多人粗糙粗鲁了不少,柴溪好像增加的只有自信,敛去的是畏缩,加上身高比和她站一起的少奶奶还要高处一些,更是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不只张兄可曾记得小弟柴某溪”
张路达虽然一见就认出,也没有掩饰住惊讶,和妻子对视一眼,对方明显错会了他的意思——夫君还是知道婆婆的无理取闹及不上台面儿的。在柴溪的眼里就是新婚夫妇的恩爱证明了。
“柴小郎竟然在沧州府,你我真是有缘!”
这话并不是很惊讶,这是知道她在沧州?可能是错觉吧,下面该介绍他妻子了吧,柴溪都准备好了叫一声嫂夫人,一揖到底,身都转过来了,张路达一句
“裴七还问我知不知道你的下落呢!你怎么没有传个书信,也好知道你安好!”
既没有让柴溪进去请坐,也让没有立即关门撤出等待被介绍的少奶奶也很尴尬,留下也不是,立马关门离开也显得太过失礼。
柴溪只好一面答,一面照常行礼,你不说,我就自己问。
“多谢裴兄和张兄记挂,说来话长,待小弟慢慢相叙,这位就是嫂夫人吧?”
张路达呃了一声,眼睛闪了几下,是啊,一会儿回房妻子又得教导自己处事急躁,怎么就激动了。
“是啊,这位是白氏,去年刚刚与我成婚,这位是裴七郎在相州府结交的小弟,柴小郎单名一个溪。”
当然他说的“溪”是东西的“西”,白氏还礼,中规中矩。柴溪一听就知道了,自己盗取裴七郎册子不成,码头那次没有被袭击成功,或者直接是黑衣人的目标,总之,后来他进京考中探花,副主考正是白氏的伯父礼部白侍郎,这位白氏即使早年丧父,和母亲在伯母手中过活,张璐达和她攀亲,也是够不着的,怪不得---柴溪想到刚刚那一幕,又深深的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悲哀起来,虽然这还是相对开明的时代呢。
“小郎有礼,我这就下去为你们准备茶点,夫君和小郎稍候。”
柴溪微点头,不管张路达还没有让他,已经向内走了两步。
“对对对,小郎里面请!”
除了对少年未科举入仕,没有些许繁杂世衍的怀念,还有着一丝丝的惭愧——自己过去还在她面前摆过教导的姿态呢,现在显然人家即使没有跟在裴东锦眼前,也并没有穷困潦倒。
柴溪松一口气,自己站的这个不自在呀,可算有的坐了。
张路达的情况,柴溪知道个大概,柴溪主要是介绍自己经历,当然,做了土匪,还是土匪头子之一的事要隐下不提,反正她还有另一个身份,石溪阁的东家,虽然石昭取了两人名字中的一个字,但是实际对外的东家就是她柴溪,知道有别人在幕后的不少,知道是石昭的却不多。
张路达一听石溪阁几个字,刚刚久不见的很走心的寒暄带来的热情,很快从他脸上消失,这个柴溪——就是那个柴溪,他说怎么多年不见,没有太大交情的拐弯儿故人,突然找上自己呢。之前的猜测都事实了。他身子后仰,等着柴溪自己说求他做什么事,他可是记得石溪阁拥有一个沧州南的深水码头,是什么事呢,他们在此也时间不短了,现在才来见自己---不会是小事儿。
“小郎既然来某的治下,为兄也和你们的人打过交道,一年了,那位四海管事,见得最多,小郎今日才来,也是见外呢。”
说的是嫌她见外的客气话,神态和隐言就是和她拉开距离,柴溪心稍稍一虚,马上恢复泰然——自己帮过他大忙,他还不知道,何况今天还是先来救他的。就算是交换条件,赚的也是他张路达。
“到也不是我见外,柴某实在是太过于忙碌,刚一到要出海不说,这里的码头还要交代给其他人去管,刚刚轻松一两天,运回了珠宝,恰逢太后圣寿,选中我的海货进贡,就忙到了现在。”
他既然自称某,自己也学着,他要是自称本官了,柴溪才真是怕下面不好压呢。
张路达不是笨人,圣寿和珠宝两个关键词,就让他一下子没有多余的戒备心去思考柴溪求自己办事了,自己来沧州外任,不就是有人打压和羞辱自己这个裴首相当年栽培的进士,也是后来裴东锦给自己的信里隐约透露,他才明白,恩荫不受实职补实缺就是裴相爷提出来的,这才是世家官宦家围剿裴氏一族及其拥趸的真正原因,动了太多人碗里的肉。
年前的圣寿礼正是全沧州府个下辖县共同以私财加公使钱置办的,当时自己新婚掏空家财,手头儿太紧,一百两也拿不出,只好把传了代的唯一一颗紫色珍珠拿出来,放进去以抵摊派,可是后来,另外一个家贫的知县却因为贪赃,被问罪,证据就是自己那颗硕大无比的家传珍珠。
他战战兢兢了很久,始终想不通这里面的关鞘,也写信问过裴七,可他更是被盯住针对的目标,在京如履薄冰,就算得到消息,也帮不了自己,何况,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他自己可能了解的清楚,百思不得其解,折磨他到现在了,柴小郎提起---他张路达可没有交换的商人思维,他要了解清楚。
“柴小郎的意思是---你知道内情?”
“这事在小弟这里,是另外的版本了。”
柴溪也缓和起来,她知道,不能有明显的施恩的痕迹,不然,张路达的警惕心又会升腾起来,自己要让他感觉到,最好像个偶然。
“官府采购的这一批,要给太后娘娘做圣寿的珍珠价格比市场高出这么多,上面可是明明白白有张兄的签字,也合法的充入公使钱一万两银子,再有每个官员因我石溪阁建码头得银两,也是过了明路的---”
柴溪故意停顿,细细观察张路达表情,他身子前倾,冷汗都快下来了,果然,如她所料——如柴溪自己得到消息一样,这件是张路达一无所知。
张路达两任沧州知县,第一任总评优,却依然被留在沧州这个流放犯人的穷乡僻壤,自己背了口大锅,还是让做了商人的柴溪发现的。本以为是仕途不顺,他也能认,没有想到还躲过了一大劫,自己上奏书里可是说家中粮食都见底儿了---这是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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