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孩打听消息的渠道主要是乞丐和帮闲,以及三姑六婆的下等人物,自从在且庭居那样稳当的正经行当感觉没有意思之后,毛孩儿自求柴溪给起了个大名,混回了大街小巷,只不过他成了不定时不定点儿能从石溪阁领银子的唯一一个“不务正业”的人员。
于归用他顺手,但是也有局限,比如现在,毛孩儿不算跟来沧州府,而是最爱去大名府和一群南北闯荡的菜蔬食材运输队混,虽然也来过几次,他交往的仍是不变的阶层,打听到了也是杂七杂八的张家长李家短,柴溪一说,于归有点儿赧然了。
“这位姚大人也是奇怪,从来没有娶过妻,只有一个妾,年了。”
其他的猜测,于归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个柴溪知道,但是也仅限于知道,因为姚大人从来没有去过石昭领下的烟花之地。
“以妾为妻?”
“没有,这个妾管理家事,就是不出门应酬,给别家正室夫人添堵,更没有出格的事情传出来,可以说声名极好!”
那个包金镯子---思归和安归走的足够近的时候,就只听见柴溪和于归说些闲篇儿了,还没有坐下就开始抱怨。
“小郎骗人,这个时节,哪里有什么水产,你们就是溜我们的腿儿。”
“春生秋杀,这都不知道?呵呵,不是我溜你们,你们看团团,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弄一大篓子海货来,你们信不信?”
已到花信年华却丝毫不显的安归,和温婉的思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团团只是爱吃,要说能自己找吃食,他们是不信的,谁知道,这里头还没有摇,团团已经在礁石后探出头来,不久,和一个同样胖乎乎的男孩一人抱着一个大篓子,大声喊着他们。
“小郎,你最喜欢吃的小簸箕,这里有许多,还有小喇叭,还有---”
两张傻笑的脸,跑到面前了。
“团团是不是很能干?”
“嘿嘿,还有我!”
柴溪刚才对于石溪阁所有生意毁于一旦的忧虑瞬间被团团纯纯的表情冲散了——她本来就是从异世来的两手空空的幽魂。
“团团一向最能干,我看看,你都捉到了什么?”
几个脑袋一起凑过来,不只数量多,种类还不少呢,除了他俩全身泥沙,还有在外围挤不进去的丑狗,倒是有片刻的惬意。
可是就在小院儿门口,遇见了---这位是张路达家老太太?
“啊哦哟,你们可是回来了,你看看,你们守门奴都不让我进门。”
大门是紧闭着,他们守门的是本地人,为人世故,虽然只是来此地后才认识,也没有卖身契,于归还是很信任他。
都不知道这位老太太姓什么只有以张家老太太称呼,柴溪觉得张路达要是传信儿,也不会让自己老娘来。
“张家老太太,您这是---”
老太太当然认出了躬身行晚辈礼的柴溪,今天的她没有如同那天去拜访张路达低调,而是为了给外界他们石溪阁还有余力,被扣船扣货之后没有影响,穿的华贵奢侈,懂行的看布料做工知道难得,不懂的只看款式花样儿,就是没有见过。
“别的不说,先开门让我老太婆进呀,在外边儿说话,也就你们求人的商户能想的这样不周全。”
于归听着这话,也觉得老太太像是来传信儿的,毕竟如此高高在上,不就是肯帮忙之前的拿乔吗?可惜,张路达自己也在彀中,官小力微,帮不了别人了。
“是,是,老太太请。”
她可不敢称伯母之类亲近的称呼了,自己要和张路达划清界限了,虽然有些晚,他十年寒窗爬出来,何其苦,石溪阁是商家能东山再起,可是官途---事关身家性命,自己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
团团开个门缝儿先进去了,他要拉着安归造饭,这老太太她见过,在她们家,地瓜都没有吃到一块---嗯,那么香,她懒得理,门房也跑出来,垂首而立,解释他都不想在这个老太太面前解释了,她太难缠了。
老太太见门房还没有开骂,柴溪也还没有把老太太还没有请进去,一对官兵马蹄飞尘,已经到了他们面前,这是要直接抓人不成,也太快了些。
“请问哪位是石溪阁东家?”
来人都没有下马,带头的握马鞭比划一下算是抱拳了,于归快速拦在柴溪面前,准备有事随时跑,马上说话的男子轻蔑一笑。
“于掌柜何须紧张,不过是我们姚大人请你们东家一叙。”
柴溪慢慢拨开于归,既然自己和于归他们都打听清楚了,自己在裴东锦保护下的事情容易打听,可是---她害怕了,自己是山匪的事情,对方也知道不成,这局,是引君入瓮,自己是个陪葬的?裴东锦也是个顺手儿?目标,自己不在局中,猜不到。
“我跟你们走,等我准备马匹!”
领头的没有反对,于归也顺势要跟着,柴溪思量下,还是默认了,别说,她的自信不在和官府接触上。
张家老太太刚要撒泼,被马上人来回甩着的马鞭吓着了,向后退了退。
“安归接待下,让思归陪你一起。”
接人待物,安归这个大家里出来的仆婢足以,柴溪交代下去还回看她一眼,这人还是个迷,不过交代下去的事,她行,哪怕是现在眼睛里写着不满的张家老太太。之后大半个时辰,她和于归随着马队进来姚大人的巷子。
大门二门三门垂花门,一连绕了几个,柴溪都被转迷糊,才被领到一间小花厅里,布置简约,只有牡丹含苞,器具摆件都是常用的,没有奢侈物事,明显,不是常用的会客厅。
茶都上来,柴溪才发现于归选择站在自己身后,而不是坐下。
“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我有些慌了,一会儿你能救场吗?”
于归也很谨慎,这并非他见过最大的官,可是那时他只站在陶老爷面前就好,不用说话,何况这个姚大人---他和陶老爷的关系,要仔细看看。
“别说官员,就是种地的老农,都是瞧不上商户的,反正已经地位最低,不防就随意了。”
柴溪想想,于归的话颇有道理,换了时代她都适应了,何况是对着地位高的人,就当那时超市被抽查罢了,这个时代做生意也是有规矩的,比如说书店,这一类型的专卖什么书,那个类型的专卖什么书,并不因为市场流行什么而改变,他们的货运码头,不只规模小,能运的只有瓜果和珠宝、他们起码在明面上,没有不合规之处。
思及此,她有模有样的端起茶杯,嫌弃的拿盖子刮茶沫子,也能演出几分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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