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是海运衙门的奴才?”
“嗯,一个从六品小官家奴,能从他小妾棺材里出一千两市舶司上交的官银,不轰动京城就怪了。”
多少人眼红,多少人不忿,可是,这个似乎也不能上达天听。
“再加一条人命呢?”
“你杀的?”
柴溪吓一跳,他也算经过几条人命,一次是自己,一次是慌乱里被迫的,一次是条件反射的防卫,要说主动杀人,她还真没有。对面一个科举出身的文官,和自己说人命,就算加上上一世自己和他现在相同的年人生,柴溪还是向后一撤,笑都变成干笑。
裴东锦发现比她还惊讶,上一回,这位可是在十岁就斩杀了原本的老大,在十四岁,也就是今年,因为与赵家抢内河漕运的生意,杀了漕帮北派俩位当家的,在一年后,又徒手掐死了南派的大当家,十六岁,也就是张路达做了市舶司巡查副使那一年,于现在想对应的一年,更是在海上凭一己之力杀海匪和官兵余人,逃出生天,俩年后事败,被判腰斩,竟然没有求告一句,也没有坑一声,一个时辰后,咬掉下唇死于菜市口。
现在自己仅仅是说了人命两个字,至于吓成这样,他怎么就不信呢,或者,自己记错了,她不是那人?毕竟当时自己自顾不暇,还是远远的见一回,而且,当时和她打交道的是张路达。
“呃,我是意思是说,你们文人不是讲究杀人诛心,还讲究君子远庖厨,就算是有需要,也不至于如此直接,嘿嘿嘿。”
柴溪察觉到了自己反应有些不妥,又想到他或许猜测了自己土匪这个身份,有些想掩饰,又觉徒劳,犹豫着嘿嘿干笑着解释。
“你不文人吗?”
柴溪两手摆着否认,她可不敢这么想,虽然九年义务教育外七年延伸教育,到了这里还学了大周当代历史,地理方志,可是被称文人,她万万不敢认。
“阿兄说笑,小弟是个粗人,商人,大字识得几个就自觉不错了,在您面前,敢称文人,简直鲁班门前弄大斧呀,您这是要笑死我,继承我的绝世容颜和一大堆麻烦吗?”
本来谦虚的话,都说的别具一格,有意思,就像她在粥场画菜谱一样,有意思。
“你说话---哈哈哈---语妙!”
柴溪差点儿唔上自己的嘴,和于归他们浑说就罢了,有什么太超前的词汇他们都习惯了,可是这位---不能再大意了,被发现了,连引荐大和尚,找回去的路都不可能了。
“呃,你不是说要写信和锦囊给于归带着吗?我给你拿---”
刚刚自己画画是炭笔,这里也常用,可是房间里的另一只书写工具,可是琉璃水笔,自己为了外出特意烧制的,毛笔是没有的,本来想转移话题,发现又是一个坑。
“我叫小二拿笔墨来。”
“刚刚你作画的炭笔盒子里的也是笔吧,不妨拿来一试。”
这都能发现,柴溪还真佩服他心思缜密。
“这个人命,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不是我动手的,你不用怕。”
裴东锦一心二用,不用柴溪介绍琉璃笔怎么打开,自己已经放在眼前,细细看着这只红黑蓝三色相间,有规律又似乎完全无章法的色彩变化,并顺利的打开旋盖,为了类似螺口的设计,耗费了几个月,在一人次工耗只有十文钱的情况下,银子也费了上百两,差点儿成了姜威加抽银的借口,还好,后来,十里存三,每窑能烧出几十只合格的古代钢笔了,这也成了他们传递信息的趁手工具之一。
裴东锦看看尖端,直接落笔到纸上,要不是知道他并非和自己石昭一样的人,柴溪都要怀疑他的来处了,果然,聪明人做什么都和常人进度不同,比如毛孩,不算教会他写字,只是握笔,就学了大半个月,这回于归拿来的信,字还东倒西歪。
裴东锦第一个字写下去,露出笑容。
“这个东西携带方便,也不用研磨,小郎是怎么想出来的?为何不在笔墨店铺里售卖?”
柴溪想说是习得别人的方法,可是这个别人,又得去费心编造,不如
“大概小时候有谁说过,我闲来无事,烧来试试,没有想到居然成功了,也不知道这位先人怎么有如此巧思,刚刚你说到哪里了,顺势而为?我倒是想听听。”
裴东锦也不追问,边写边讲,不但什么都没有耽误,除了拿笔姿势不同于柴溪,第一个字粗细不均匀外,竟然越写越顺。
“上元节这天,为了争一个女妓的投花,两位京城贵公子,当街带家丁互殴,两死一伤。”
柴溪还是没有听出关鞘来,就算,皇子互殴,和市舶司是银钱有什么关系,又怎么上达天听的?
侧脸盯着她迷惑不解的表情,裴东锦扬起眉毛,不急不慌的低头写第行。
“还没有明白?”
柴溪摇摇头,刚想嘴角下弯,又生生忍住,表情只生动,裴东锦从来没有见过,竟然停下来,以致笔尖滴墨,污了纸张。
“官府的事情,我不懂!”
“你说你天天看抵抄,你说你不懂?
裴东锦换了一张纸,从新开头,又让柴溪又了被教导的感觉。
“他们不只有身份地位,家里有人在朝内能说的上话,还---分属不同的阵营。”
柴溪不确定,他要教就教吧,可是——自己学这个做什么?
“还说你不懂朝政,这个你都知道。”
“没有吃过猪肉---哎,我是说画本子里都有。”
“什么画本子,还敢妄议朝政,为兄倒是想看看。”
柴溪败了,自己该说戏里听过?也不是---哎,随便他吧。
“还说你不是文人,呵呵,在江湖漂了八年,浪费了。死的其中一个是老东安伯的庶孙,也就是易直的堂弟,东安伯已经明确站队在皇嫡子秦王一方。”
他和自己说这个?他没有避讳的和自己说朝堂纷争?柴溪更看不透他了,为什么呢?
“这个易直,就是我见过的易小将军,另一方是那个王大郎一派的?”
“聪明!这位错手杀人的是贵妃的侄女婿,王家的姻亲,更重要的是他父亲分管户部海运。”
柴溪一下子就明白了,几天内个案子都是和海运有关,皇帝想不注意,秦王也不会让事态凉了,而是不断推波助澜,让其发酵。
裴东锦写完铺开晾着,甚至放进那个锦囊的时候都没有避讳。心思电转,柴溪扫一眼,明白了自己当年偷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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