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虬的身体健壮,恢复的也快,在洛家庄这个地方,清清静静,到了眼前的危险反而不想了,比如现在,这个自称裴大人的小子,哪里有锦郎才名风范,就差团团转了,倒是江湖人“柴七爷”沉稳有度,半点儿不慌。
“我猜更急的应该是这位,你怎么还坐不住了?”
裴东锦点着凶虬,柴溪回望,他果然悠闲的很。柴溪有些惭愧,尤其是顶着裴东锦的身份,干笑一声坐回去,问凶虬
“你引来的,不想说些什么吗?”
“那你们把我交出去呀,还不是和没有一样,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们要我的命,你们---不止要的命!”
被如此怼回来,面子还不算什么,可是细想,他说的似乎是事实,柴溪还是有些急,这回学沉稳了些,起码面上还算平静,面对,裴东锦口里穷凶极恶的水兵变成的匪人,要怎么办呢?裴东锦这些天也一直观察着凶虬,他从上一回的张路达给自己对凶虬的描述里得到他的基本信息,又从这些年搜罗的所有关键人物信息里得到算得上完整的他,前天见了,和他脑子里构建的逃出生天的凶虬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人不是张路达口里的莽夫,就如同柴溪也不是张路达折子里为了海上财宝,无所不用其极的奸商加海匪。
张路达对人的判断,一向主观,上一世如此,这一回至此,仍然是。
“嗯,差不多吧,他们十成十要你的命,我们嘛---大约有十成九吧!”
“说的这这么认真,我差点儿信了。”
凶虬邪笑,粗糙的脸上还带些俏皮,不像四十岁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
“小子,别说大话,我知道,我这条命,谁也保不住,不过,我还是劝你们算了,怎么回来的怎么回去,或者辞官,或者---没有别的或者,能让你们来的人,不止权力大,还没有安好心。”
他们大约的身份,凶虬虽然刚刚醒来,还是知道些许,柴溪他们没有打算隐瞒也不意外,就是这劝告---
“所以,即使璨郎找到你,给你留了后路,你也没有找他?”
“这个你都知道,看来,是某小瞧了你,裴大人这个幕僚,还真是---不会---大人十几岁成名于大周,和他有关吧?”
柴溪恨不能把他讽刺的眼神扭开些,自己是不像什么少年成名并入仕的才子,可是怀疑裴东锦成名的真伪,她应该帮他澄清一下。谁知道裴东锦抢先接过话头儿。
“还有心思关心大人的才学,看来,你又办法对付围上来的杀手?”
“怎么,你不认为,他们会顺便解决了你们这对儿麻烦?”
他和柴溪是看了账册,但是---要么洛家是扮猪吃老虎,有意留个漏洞,来个借刀杀人,瓮中捉鳖,要么---怎么会?洛家要是有一个聪明清醒的,不至于还没有风声就被牺牲,也不至于,账目都是撒乱分成□□部分,还有,劳家选了不下个商家分好了洛家控制的所有生意,及不是生意却更来钱的财路。
裴东锦不生气也不着急,悠然自在,到了这个份儿上柴溪也不急了,她只是一个见证者,比起要再仕途走很久,背负父仇,背负朝廷未来的对方,没有什么能恐惧了,反而帮着凶虬笑问裴东锦
“你能打几个?”
在旧洛家庄,他站的远,柴溪明明看见他最先望向的不是自己打架的方向,他做事看的远,不会毫无准备,自己去看账本的时候,或许,没有一手账册作为证据,怎么回京述职他都想好了。至于他会认为裴东锦全靠师爷——一个将死之人的看法,当事人都不在乎,她还维护什么。
“我可不认为,劳将军会稍带上咱们!”
“---你早知道这些,怎么还费了这么多时日?你是说,现在也不算是图穷匕首现?”
柴西指的早是来杭州之前。她看得出来。而等这么久是等机会吗?她看着不像。凶虬也看着裴东锦,果然,富贵娇养出来的大家公子,徒有其名,全靠师爷幕僚撑着,自己要是再十年前,还会想办法利用一下,以求自救,现在---他太累了。
“太阳落山之前,这些看起来箭都在弦上的杀手不会有所行动,你信不信?”
裴东瑾展现实力,总是举重若轻。这让柴溪觉得很不过瘾,又无可置喙,凶虬却品出味道来。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不如你祖父多矣!听这个不知道有何目的的幕僚的指挥!”
凶虬表示极端失望,这是他第一个有缝隙的反应,裴东锦吊着的心,总算沉下来,刚刚他还在担心,现在---
“我---我们大人拿你的命换什么,还能让你如此气愤,这---反正都是死,你怕什么?”
“我倒是不怕,怕就怕你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柴溪渐渐看懂几分,可是,他现在说话缓慢,说的是凶虬,看向的是自己,是需要配合吗?可是,要怎么配合,柴溪有些紧张了,自己要是领会错了,裴东锦不需要,或者自己搭话儿适得其反---
那天的谈话---原来重点不是劳将军,而是通过他一个没有背景的人的上位史来说明现在的情况,他那天情绪不对,不是,起码不仅仅因为是他父亲的忌日,而是---引出给自己一个暗示,今天用在凶虬身上,他还说什么了---柴溪努力回忆当时自己用孔明灯写祈祷词帮他寄托哀思,他说---他说过什么来着---他说,裴家愿意背负的只有百姓,而不是柴氏大周,他还说,劳德彰自己出身平民,用的亲近的人,提拔的人,也大都是一路从大头兵开始的---
这人真的很难,自从那天,两人又亲近了几分,能说的话更私密,更深入,不止裴家,还有他自己,他说,劳德彰倒了,杭州市舶司连着的建州明州的财路,不能再落到二皇子或者三皇子手里,更不能是其他居心叵测的势力手里——假如,有这方势力的话。
昨天,她问为什么不审凶虬,或者挟恩要求一丝线索,裴东锦的回答是,这个人颇有江湖势力,又精明,现在受了伤,被我们所救,肯定想了各种应对方法,倒是不如冷着他。
这个地步---还要冷着?自己想的方向,对不对呢?
“劳德彰当年让你做的事,和现在---会一样?”
柴溪缓缓开口,裴东锦嘴角微动,刚刚他的手在袖子里都握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