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锦被颠簸的快要吐血,还是一值催促车夫快些,更快些,就怕曲兰亭已经把命令发出去,自己再有预见都不能跟得上他下手的速度,毕竟,武将出身的曲家,即使曲兰亭比起他父亲谨慎些,也至少相对的,他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这回遇上的又是突如其来的整个杭州甚至市舶司的重大变局,以他---嗯,他使尽力气,冲车外喊一声
“再快些!”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傅斯婕心情差到极点,按柴溪要求来客栈避着,刚刚住下,传来的消息,方秀才的犟脾气,好不容易在考前被大白从校尉案子里拉出来,竟然交了白卷儿。
“你,是不是疯了?你的文章过于平实,本来就不讨喜,好不容易赶上关学政主考,竟然交白卷?整个对错,是你入仕之后的事情,现在---哎,说不好要送了命,那你所谓的主张,还有谁知道,更有谁记得?”
十几年前,交了白卷儿被问斩,不只是当时楚秀才一家子的悲剧,藐视皇恩算个什么罪过,他不知道吗?哪怕是自己已经考到京城去,不也是被打压,封了个不尴不尬的庶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两年前,那个朱公子考试当天在湖上和伶人胡混,放了榜,竟然是第四,和我一样考了秀才,明明我和梁兄两个人告倒了他,革除了他秀才功名,就在刚刚,前天,就是前天,他出现在考场,和我一样,还放话儿要考一个举人出来,我---”
方秀才自己还愤愤呢,那时候,傅斯婕也和自己一样,见此场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现在---
“---你举报不成,自己交了白卷以示抗议,别人呢?别人都无动于衷,是不是?”
傅斯婕一边给他拍打着尘土,心疼不已,还有---着不是抱怨,是无奈。
“我自独清,管别人做什么?”
傅斯婕给他倒好水,自己瘫坐到椅子上,几斗懔米只够糊口,何况杭州这个金银如流水的地方,秀才---秀才不算什么,这回之后,怕是秀才的功名也有不了了。
“你----哎,你先去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你出去做什么?去求人?”
团团按照她的要求守在客栈房间之外,时刻警惕着,水大传小郎的信儿说,让自己一步不离的守着傅姑娘,这个---也算遵命了吧,不怪自己,真不怪,谁让她买的烧鹅过于好吃了,自己闻一下就爱上了。
“不然呢,我只是不想眼看着你被问罪,又不是求他给你个贡生名额,这点儿事儿---总不算为难他!”
其实她也是哄他,一个自己的未婚夫,还是为了帮助和保护自己才定下婚约的,求人家救---哎,要不是为了人命,别说去张嘴求人,就算迈出这条腿,她也做不到。方秀才连忙来拉她,这个---定然不行。
“不行,我知道你要求谁,你听完说,你不能去,假使,今天我和他裴七公子互换位置,你为了他来求我呢,三个人都尴尬,何必呢,再说,我也不一定会怎么样,顶多,功名不要了,做个教书先生,又怕什么呢?”
方秀才试图拉住傅斯婕又觉得拉拉扯扯失礼,向前两步手还没有触碰到傅斯婕,张着手又收回来,一副干着急的样子,让傅斯婕明明能开门出去,还是停住——这个书呆子,她叹一口气。
“你还有办法?要不---”
她思考良久,还是说出来,只为保住他的命。
“要不去找吕太太,吕大人他,毕竟是你的舅舅---总要顾着你是方家的长子,何况你父亲还在,不能眼见着你出事人,再说要是真的---要牵连方家,他们也跑不掉不是。”
方秀才坚定的摇摇头,并不认同,虽然傅斯婕有些急了,他也想起当年楚秀才身死家人被流放的惨状,她心疼自己,自己又何尝忍心让她担忧呢。
“阿娘她是小妾进门,当初我---是我不懂事,嫡母她本是不愿意见我,又何必去惹她的眼。”
那个大自己近五十岁的父亲,如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从小阿娘妄想做正妻,本就不合礼法,父亲是吕先生的学生,从小受教导,受接济,方家靠吕家不倒,还能一直到现在,凭什么要求嫡母对于一个害过她小妾的儿子有多慈爱,她能从自己九岁养到十七岁,供自己读书中秀才,就是仁至义尽,现在自己怎么还能去让她想起伤心事。
“她是你的嫡母,嫡母的本分就是要教养你,护持你,怎么叫惹眼,我知道你是为了名声,还有骨气,但是你不能为此命都不要了,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既然你冲动站在险处,就得想办法不让砖石砸在自己身上,你---”
“别说了,你要是怕我连累你,我现在就走。”
傅斯婕真是恼了,明明自己是为了他好,他竟然---气死个人。
她眼睛圆瞪,嘴嘟的老高,她不想看他不知好歹的脸,阿娘可是没少给他吃喝做鞋子衣服,大哥也指点他功课,他才能十七岁中秀才,虽然不像他说的是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要作为儿子给阿娘戴孝,可是自己这么气---咦,怎么就不哄自己呢?刚刚转身,一把刀就架在脖子上,再看对面,方秀才脖子上也有一把刀---
---被蒙眼带到这个几乎只能听到风声的地方,傅斯婕还是不能想信自己被绑架了,这次不同于和母亲一起,他们不是慌乱的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而是有计划的徐徐图之,做的缓慢而有章法——是自己,连累了方秀才。
“你还好吧?”
她松一口气,他问自己了,不,自己还生气呢,哼,不理他!
“斯婕,你怎么样?”
这是---他们不肯明面儿上处置自己,而是要暗杀?这里面的肮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对,客栈不是在多繁华的地方,他死在那里,最不容易被发现,他们何必多此一举?只是傅斯婕---不能让他们把她一起处置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了她!”
---曲兰亭从门缝儿里看清二人,摇摇头,为裴东锦惋惜。
“放着那么多美人才女不选,找个心有所属的,裴七这回---呵呵,走,看看这位巡查副使有什么筹码和本世子谈。”
他双管齐下,定然能分一碗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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