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城外某处破庙。
上首,一个背影奇阔,双臂过膝的男子背着手,面向已经失去了头颅的不知名神像,如一柄寒枪竖立。
整个人散发着森冷而又神秘的气息。
身后,两人跪地,一个是脸色蜡黄的黑衣男子,一个是满脸怒容的虬髯汉子。
正是这几日一败涂地的柳长安和甘图吉。
柳长安延续了他倒霉透顶的运气,他就像命运之神诅咒了,无论他计划什么,最后都是一地鸡毛,无论谁靠近他,都会倒了血霉。
尤其是阿其那特意配给他的帮手,更是一个没剩下。
从最初的柳沧开始,到刑奴、安巴谷、阿莎、尔马浑,他们无一不是狄族精锐,结果除阿莎战死以外,其余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次阿其那大人南下亲自布置任务,结果两次联络东林党倒阉,又是一地鸡毛。
金三河被人暴揍一顿丢了出来,三个暗子更惨,不仅被东林视为仇敌,还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这三个暗子,可是阿其那大人苦心经营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才扶持起来并打入东林内的细作,全是四品以上大员。
经此一事,他们不仅被东林排斥,还被飞鱼卫盯上了。
三个暗子被抬出胭脂堂后不足半个时辰,沈炼就调阅三个暗子所有卷宗,外加一个金三河。
沈炼速度之快,嗅觉之敏锐,不愧是飞鱼之王。
若非三人皆是四品大员,沈炼暂时没有抓到铁证,早就被抓进昭狱大刑伺候了。
一句话,他们不仅不能再用,还得协助尽快撤离京城并打扫干净痕迹,否则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可谓是损失惨重。
甘图吉那边,损失就更是血淋淋了。
巢穴十六名巴牙喇锐士再一次全军覆没,只余一个活口指证了动手之人。
新任的飞鱼卫亲军都尉,魏武!
“卑职该死,请阿其那大人责罚。”柳长安趴在地上,以头点地,浑身止不住颤栗。
一连串的连续失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结束这场会面,易位思考,若果自己是阿其那,是决计不会再留自己的。
一次两次的失败可能是运气,次数多了,就说不清了。
在细作这一行,说不清就代表着风险,是致命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永远是细作的信条。
再者,死了那么多人,损失那么大,哪怕把自己当成替罪羊向狄王交代,今天也得处决了自己。
柳长安请罪完,是沉默……久久的沉默。
柳长安身子越抖越厉害,冷汗几乎浸透了全身。
但他不敢抬头,死死的趴在地上等待与命运的裁决。
直到他即将撑不住的时候。
阿其那嘶哑的声音才终于响起“责罚毫无意义,你面对的是一个超乎寻常的对手,而且……还贪玩。”
柳长安顿时大松一口气,心中对阿其那的忠诚与感激,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原本不过是边军小吏,因得罪边军将领,被罗织罪名害的家破人亡,是狄虏大军破城,边军败走才保下一条命。
随后他一咬牙便投靠了狄虏。
再然后,他便被阿其那选中,派往京城,从此便开始了大黎心脏的细作生涯。
在阿其那的扶持下,他的官越做越大,直至三品兵部侍郎。
辽东大凌河一战,他拿到了黎军关键的城防和战略情报。
于是那一战,黎军数万人被打的全军覆没,连丢三城。
但在那以后,他的运气便急转直下,一败涂地。
如此境地,又身为汉人,阿其那还能容他,其肚量和信任古今罕有,值得他柳长安追随一生,至死不渝。
要知道,阿其那的亲侄子多灵,也是死在了自己面前。
“大人,魏武实力暴增,又屠我巴牙喇锐士,绝不能任由他在嚣张下去。”甘图吉这时候咬着牙关说道。
这几天他东躲西藏,直到看到天上的鹰,才跟着鹰的指引,来到这破庙,见到了阿其那。
他现在恨魏武,那是恨的牙根痒痒。
“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们都回去吧,没有我的密令不得发起任何行动,就此蛰伏。”阿其那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应声退去。
身为八部暗影的大统领,阿其那的任何决定,都不允许被质疑和忤逆。
这是细作一行的行事准则,哪怕再有疑问。
两人退去,破败的小庙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阿其那缓缓抬头,看向腐朽的房梁上方,那里不知何时竟立了一道人影,身影笔直如剑。
细细去看,他竟身着一身明晃晃的飞鱼服。
“来了?”阿其那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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