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大秦帝国并吞六国伟业的缔造者,一世英明的始皇帝赵政被几个方士巧言善辩的言辞迷惑,忽悠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沉湎于长生不老的梦境中。
不仅派出船队寻找仙人所居的海外仙山,求取不死药,而且招揽了许多方士和术士炼制金丹。
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遮蔽了始皇帝的目光,不过他终究不是寻常人物。等到从这个美好幻梦中醒悟过来之时,当意识到自己受了骗,始皇帝随即勃然大怒,颁下诏命焚书坑术士,决心要让那些敢在大老虎嘴上拔毛的家伙付出血的代价。
其实真正的外丹道是一项非常高深的修行法门,绝不是别人送你一枚所谓的九转金丹,然后张嘴吃下肚去,不管服食者是阿猫阿狗,立马都能飞升成仙那么简单。
外丹道的修行者在长年烧炼金丹的过程中,他们可不是在一边张大嘴巴,干等着天上掉馅饼下来,保佑自己顺利成仙。而是不得不没日没夜地守在丹炉旁,以全身心地体悟各种物质在炉内转化升降的大道规律,藉此参悟天地至理的运行轨迹。
唯有如此,待得炉中金丹九转炼成之日,守在炉旁的炼丹者的道行体悟,即使达不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至少也能与金丹相匹配。若在此时顺势服下刚刚炼成的金丹,修行者的心境足以驾驭如脱缰野马般暴涨的药力,外丹成就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不值得感到惊奇,这才是外丹道修行一脉的真谛所在。
假如金丹服食者的道行不足以驾驭暴增的法力,一颗如假包换的金丹下了肚,效果无异于生吞下小型核弹。
情况真是到了这一步,成就仙道估计是没什么指望了,立刻蹬腿升天那是基本跑不掉的结局。
既然外丹道的原理如此复杂深奥,绝非普通人可以轻易利用的捷径,那么凡是宣称一颗金丹下肚就能如何如何的主,不妨有一个便算上一个,他们清一色都是江湖骗子。
黑狗偷吃,白狗挡灾。那些在帝都咸阳花花世界里厮混多年,风光无限的方士们乃是靠傍大款起家,即使他们被幡然悔悟的苦主反咬了一口,当然也只能算是咎由自取,完全不值得同情。关键是那些完全跟这件事丝毫不搭边的外丹派方士们,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跟着招摇撞骗的同行一块倒了霉,如此不堪的境遇又是何等冤枉啊!
这些无辜方士们的奇异人生际遇,不免要令人感叹命运的无常。这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好在方士们都是脑筋够用的聪明人,他们一面自叹时运不济,一面抓紧时间收拾行囊准备跑路。那种傻乎乎伸出脖子给人砍的主,是不配混在这个圈子里的。
其后,为了躲避来自朝廷方面的强力打击,不少方士干脆一口气逃到了帝国统治力最薄弱的西南夷地区。
好不容易熬到这一阵严打的风头过了,没能完成长生梦想的始皇帝也龙御宾天挂掉了,这些侥幸逃出生天的方士开始痛定思痛,琢磨着该如何改换门庭,至少不能再有下一次无辜顶缸了,聪明人不会两次栽在同一个坑里。于是,他们参考结合了先秦时代,诸子百家中的道家、阴阳家、杂家,以及在民间流行的方仙道、黄家仙道、咒鬼道、巫术等各家流派的修炼法门。
随后,通过整理不同源流的理论和术法符咒,重新创造出了一门新宗教,这部分方士们从此自称为道士。
练气士是炼丹术这门古老传承源流,由主流的外丹道转向内丹道崛起的时代特色,不过世易时移,练气士也免不了盛极而衰的宿命,在漫漫岁月风尘中走向没落。
当初,玉精瑫琪被练气士灵虚子封禁在石台中之前,这块片界中的练气士还处于十分活跃阶段。可想而知,以他们的能耐,甭说什么不入流的小妖,即使千年以上修为的大妖出来溜达,不走运撞见了练气士也得小心点绕着路走,因此瑫琪很不适应目前霍山中妖焰炽烈的现实状况。林旭严禁她随便外出,只准在山神庙的范围之内活动,很快这个运动活力超一流的小玉精弄得厌烦了,她随之开始想办法自己找乐子。
“喂,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要乱动供品。”
林旭无可奈何地着玉精瑫琪,只好放下手中的书卷劝解着,只希望她能学得乖巧一点,不要再跟多动症儿童一样活泼过头了。
“反正你又不爱吃水果,人家就替你代劳了吧!”
从外表起来只是个超龄萝莉的玉精瑫琪,此时捧着从正殿供桌上弄来的,她用双手都拿不住的大雪桃,喀吱喀吱地啃咬着。全然不顾坐在旁边的林旭,额头上的青筋已然爆出井字形。
由前任霍山神灌输到神识海的大量知识,林旭知悉了在神道之中,存在着所谓五铁律的规条,是必须要加以注意的。这些规矩简单说来,即是第一条,非请神,不得现身凡夫俗子面前。第二,无故不得擅离职守。第三,若有持符诏者相召,必应命前往。第四,严禁神祇之间私斗。第五,执法不准徇私舞弊。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既然有着明文禁令,那就说明肯定存在着违禁现象,而且这些规条还都有灵活变通的余地。
倘若以林旭这个外来者的旁观角度来分析,这些条款中的漏洞之大,根本用不着冒风险直接违规,他就能变通得开过一辆超载四十吨以上的运煤大卡车。
话虽如此,规矩还是有意义的,试想一下,若是哪个神明频繁在信仰自己的信徒面前现身,起初时自然是令人振奋惊讶的圣迹,不过日子久了难免会叫信徒产生审美疲劳,乃至于滋生出神祇也不过如此的负面想法。有鉴于此,这些似无用的刻板规条还是有其实际意义的,林旭也没打算明知故犯。
出于不要随意让凡人感到自身存在的想法,林旭向来不动供品,他要满足口腹之欲,办法多的是,不必贪这个小便宜。
要是山神庙里每天都来焚香叩拜的信徒们,每每发现大殿供案上少了些供品,估计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神祇前来享用,而是怀疑附近有什么妖物作祟吧!
神道的上下等级关系森严,裨将王良、张昕在林旭的面前,言必称老爷,从来不敢跟他开上半句玩笑,相处之时也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恭谦模样。在整个山神庙中,除了林旭之外,职位最高的两名裨将表现尚且如此拘谨,其他人根本就用不着多想了。
当事情业已发展到了这一步,林旭才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古代君王们都要称孤道寡。空穴来风,未必无音哪!
所谓的鳏寡孤独,单纯从字面的本意来解释,鳏是老而无妻,寡是老而无夫,幼而无父称之孤,老而无子称之独。这些带有特殊意指的称呼,无一例外都是指某些人的人生残缺不全。
大概是帝王们同样感受到了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那种滋味,为了表达没人可以平等交流的缺憾,才会刻意如此自称吧!正因如此,玉精瑫琪没大没小的表现,林旭在眼里除了气恼之外,未尝没有一星半点消解烦闷的愉快。要不然,他怎么会每次教训瑫琪时,板子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从不重罚呢!
不悦地瞪了小玉精一眼,林旭叹息说道:
“咱们打个商量,你别偷吃了,等下次供果撤换的时候,撤下来的都给你吃,如何?”
嘴里塞满了果肉,瑫琪伸出了左手的小拇指,语音含混不清地说道:
“拉钩!”
好不容易让瑫琪放弃了拉钩这个癖好,林旭跟小萝莉达成和解,正欲迈步出外转转之时,头顶陡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咕噜咕噜的鸽子叫。
“咕咕!咕咕!”
一只全身洁白如雪的鸽子,一头扎进殿中,它绕着飞行了一圈,最终落在林旭摊开的掌心。跟着,只听“嘭”地一声爆鸣,原本活蹦乱跳的鸽子在一缕烟雾中还原成了一只折纸鸽子。
随手展开纸鸽子,林旭定神一,这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
“愚兄处有客到访,盼与贤弟一晤,速来。”
这种飞鸽传书的联系方式,林旭是预先与江家集土地黄世仁约定好的,他仔细验了一下,确认笔迹是出自这位土地爷之手。
当即,林旭吩咐手下一声,不许任何人打扰,自己则转身进入山神庙的内殿盘膝跌坐。林旭将神识依附于一具外出搜集军魂,位置靠近江家集的化身之上。完成凭依之后,林旭立刻动身赶往土地庙,不过刚来到土地庙附近,他就发觉了这里出现的新变化。
尽管与黄世仁联合推广誓书的成效还不算显著,一般人对这种神祇信用作为背书的契约方式感到陌生,但对于困顿良久的土地黄世仁来说,祂的生活境况已是大有改善。
这位土地爷急不可耐地化身为来自一名外地的善信人士,以酬神还愿为名,大把洒出钱粮用于修缮工程。
现如今,经过了一番翻修和扩建的江家集土地庙,实体建筑增加到了前后两进的院落,总计十来间房舍的建筑规模。
见此情景,林旭稍微愣了一下,随即他哑然失笑,摇着头走进土地庙。若是在外人眼中来,这位手持着鬼画符布幡的林旭化身,在转眼间就进入了禁制之中,好似一缕水蒸汽消散在空气中。
“哦,未曾请教,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在江家集土地庙的正殿中,土地爷黄世仁的对面,此时安然端坐着一位黑衣虬髯,一身作道装打扮,腰间佩剑,面带风霜之色的中年男子。见到林旭的化身出现,二人一齐起身迎接。双方卜一碰面,林旭只觉得自己从前没见过的这位陌生人,周身隐隐透出一股英锐之气,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眸,望之若出鞘的宝剑般锋芒逼人,不似是寻常人物,故而林旭才有此一问。
见状,土地佬黄世仁呵呵一笑,说道:
“哦,且容老朽来二位引荐一下,这是从关中远道而来的燕赤霞燕道长。这是吾弟,霍山神林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