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过十人者谓之英,智过百人者谓之俊,智过千人者谓之豪,智过万人者谓之杰。
在草莽当中多有豪杰存身待机而动,在林旭来,这个靠狩猎为生的粗壮汉子陈二狗虽说境况潦倒,日后未必没有飞黄腾达之日。
当想到了这里,林旭略为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是吗?陈兄弟的大号如何称呼?”
一谈到这个话题,陈二狗更显出几分窘态,他完全没了刚才一箭射杀猛虎的那股子威风霸气,羞答答地说道:
“这个……小时候家里穷,没钱请先生取个大号,别人一直就二狗子,二狗子地叫下来哩!”
闻声,林旭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在这一方天地生活得越久,他就越能理解为什么在古代总有人要扯旗造反,不是这些人骨子里叛逆,而是不造反真的没活路了。
适逢王朝末世,政治**的大秦帝国,百姓负担的徭役、赋税极其繁重。
类似淮南这样不算繁华的地区,若以标准的一家五口成年人为例,一个成年男子一年下来合计要服将近三个月的徭役。在此期间,家中农活得靠老人和妇女打理,经常会因此导致徒有耕地而缺乏人力耕种管理,再加上家里每人十枚半两钱的人头税,外带夏、秋两季的田赋皇粮,以及地方官府趁机附加的各种名目繁多的捐耗,百姓需要缴纳的税赋之高令人咋舌。
纵然赶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普通百姓家里也攒不下多少积蓄,万一碰上年景不好的时候,不想在家里坐以待毙,那就只有外出逃荒了。
这时,同情地了陈二狗一眼,林旭搓着手说道:
“哦,是这样啊!我小时候倒是在私塾里跟先生念过两天书,陈兄弟你刚才救了我一命,咱们都是苦哈哈的人家,我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答谢你的恩情,不如帮你取个大号如何?”
陈二狗闻声立时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说道:
“那敢情好嘞!没事,这位大哥,你说吧!”
闻声,林旭微微一笑,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取名,实则他负在背后的双手飞速掐算起来。待得算清楚了前因后果,林旭蹲下身用斧子在地上写下了“陈凉”这两个斗大的字,说道:
“陈兄弟,你来。前面这个字是你的姓,陈字。后面的这个字是你的名,凉字。”
瞪大了眼珠着地上的两个大字,陈二狗苦着一张脸,他认识的字不多,陈二狗这个名字也得连起来才认得出,拆开以后就只认识那个二字,只听他怯生生地说道:
“……俺是个粗人,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这哪记得住啊!”
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的彪形大汉,居然神态扭扭捏捏地像个小姑娘家。如此具有强烈反差的效果,可叫林旭的胃里一阵翻腾。
其实古代社会的大部分平民百姓都是文盲,不要说懂得什么四书五经六艺了,单单是识几个字,提笔能写自己的姓名,那就已经算得是半个知识分子了。
早已料定陈二狗一时半会记不住新名字,林旭好言宽慰他说道:
“呵呵呵呵,这个不要紧,待会我把这两个字刻在木头上,你拿回家慢慢认,的日子长了,自然就识得了。”
说着,林旭往前走了几步从横卧在地上的柴捆里,抽出了一根如成人手臂粗细的栗木。抡起斧头把一截圆木顺着当中劈开,而后拔出一柄小刀在木头断面上刻下“陈凉”这两个大字,抬手交给了陈二狗。不,现在应该是称呼他的大号陈凉了。
美滋滋地用兽皮把刻有自己新名字的木头小心翼翼地包裹妥当,郑重其事地别在腰间。陈凉这才想起还没问过对方的姓名,于是他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位大哥,真是多谢你了。刚才俺光顾着高兴,忘了问这位大哥您怎么称呼?”
“哦,我姓林,树林的林,单名一个旭字。”
单陈凉那鸭子听雷雾沙沙的神情,林旭就知道又白拽文了,他禁不住摇了摇头。
在这边跟林旭闲扯了半天,那头死老虎还搁在一旁晾着,记起这件事,陈凉立刻急吼吼地拔出刀子跑去给老虎扒皮。
林旭现在对这位身具五彩霞光的猎人陈凉是兴趣大增,化身也干脆不再往前走了,蹲在旁边着陈凉把这头死老虎抽筋剥皮。
一边在心里面盘算着该如何跟这位大有前程的仁兄联络感情,林旭一边闲聊天似的说道:
“陈兄弟一路追着这个大家伙,想必还没吃饭吧?”
闻听此言,陈凉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憨厚地一笑,说道:
“俺都惯了,打猎的时候,三、两天不吃东西,那是常有的事。”
现在这个话题很合乎林旭的意图,接口说道:
“那好,反正我家就在这附近,这山中湿气大,不如待会陈兄弟到我家里坐坐,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
“好嘞!你等俺一会啊!”
听说有酒喝,陈凉兴奋地应了一声,随即挑拣着老虎身上的细嫩部位,动作干净利落地下刀割下了几块鲜肉,他扭头冲着林旭一笑,说道:
“这虎肉大补,等俺生火烤一下,回头就能吃咧!”
这时,林旭点了一下头,决定先去准备下一幕戏的舞台,当即岔开了话题,说道:
“这样好了,我打来的这些柴陈兄弟你拿去烤肉,我先回家去温酒去。等会你到山脚下有炊烟升起,直接顺路找过来就是了。”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陈凉一听有酒喝,难免勾起了肚子里的酒虫造反,此刻大点其头地说道:
“俺知道了,林大哥,你忙自己的去吧!”
不问可知,如果说新旧两座山神庙算是林旭的家,那也是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霍山。既然他要设酒招待陈凉,今日就非得马上准备出一座“林家老宅”不可。
这边,林旭前脚一离开陈凉的视野,即刻驾起土遁来到了山下,晓得现在不是节省神力的时候,他开启了远程神力传输。位置选定了位于山脚下一片杂木林旁的空地,林旭一抖手甩出一个如火柴盒大小,似微缩景观模型的物件。随着大量的神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到其中,这座独门独户的小院模型,堪比蒸笼中的面团,急速膨胀起来。
整个模型在空地上迅速延伸展开,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片由六栋竹木结构茅舍组成的幽静院落。
在顷刻间便造好了“林家老宅”,林旭对此并不满意,这些房子显得太新了。为了力求效果真实完美,他俯身由地上拾起一捏尘土,注入神力后一口气对着房屋吹了过去。
随即,只见滚滚的黄色浮尘将几座茅舍罩住,一时间大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势头。待得片刻之后,一片被神力扬起的尘埃云散尽,这几间茅舍已是由内至外布满了一层尘土,那些屋舍细部结构也显露出了历经岁月剥蚀的沧桑感。
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林旭还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仔细思量一番,他一拍脑袋。
没错,哪怕是在最具职业精神的樵夫家里,房前屋后总没能既没有菜园子,也不见一只家畜、家禽吧!
演戏务必要演全套的,想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古训名言,林旭咬着牙动用神力,从别处临时“借来”了人家种在房前屋后的几行蔬菜,以及散养在院子里的畜禽,这一回伪装工作可算是大功告成了。
林旭在厨房里生火温酒没多大一会功夫,便听得院子里响起了陈凉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嚷嚷着说道:
“林大哥,你家这房子真不错呀!”
闻声,林旭拿起抹布擦着手,迈步走出了厨房,笑着说道:
“呵呵呵呵,祖上留下的,我趁着有空翻修了一下。来,准备喝酒吧!”
这一顿二人喝的浊酒自然也是林旭跟人“借来”的,这倒不是他贪小便宜空手套白狼,而是山神庙里压根没这种档次的劣货。若是取出太好的佳酿款待陈凉,只怕林旭难以解释清楚酒水来路,唯有一个“借”字当先。
略带酸味的大碗浊酒就着烧烤得外焦里嫩的虎肉大快朵颐,林旭与陈凉二人是边吃边聊,他们的话也越说越热络。
林旭有意折节下士,受宠若惊的陈凉已然喝得醺醺然,满口不知所云。
等到酒过三巡之际,林旭将话题切入了正题,说道:
“陈兄弟,大哥的祖上也是猎户出身,不过到了我这一辈就改行了。靠打柴连带上山采药,勉强也能混口饭吃,不过老祖宗传下来一张好弓,留在我手里未免糟蹋了,不如送给兄弟你吧!”
林旭一早就预备好了用于结交陈凉所需的这份见面礼,乃至于送礼给人家的理由也是编得合情合理丝丝入扣。
这是一张典型华夏风格的筋角木结构反曲复合弓,俗称又叫做“黄桦弓”,弓力可达三石,绝对是一等一的强弓。
干、角、筋、胶、丝、漆,这是华夏传统制弓所需的主要原材料,其中的牛角和牛筋都是属于国家实施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
由于在农耕时代,耕牛的数量多寡对于农业生产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因而官府对杀牛管得极严,稽查力度丝毫不亚于和谐年间查禁黑枪。况且想要制作成一张良弓所需要的不仅是良材,更为重要的是必须付出的时间成本,以及制弓匠人的娴熟技艺和经验。良材固然是难得,良工亦是难求,即使弓造好了也要按照季节变化妥善加以养护,否则就要朽坏至不堪用,所以存世的良弓数量从没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