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抹油(1 / 1)

“呵呵呵呵,对不住,失陪。贫道忽然想起,吾家中尚有一口丹鼎正在烧炼,若是误了火候只恐大有不妥,咱们还是改日相会吧!”

从空中传来一句拖着悠长尾音的话语,林旭听得一愣神,他是在想这任天长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这一路上,任天长的飞行速度比林旭要明显慢了一截,此时此刻,他的遁光却骤然加速了数倍之多,不仅没有如林旭那样降低高度,反而径自折向了东方。正当林旭错愕难明之际,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叫嚣着要跟他一决雌雄的妖道任天长便已不见了踪影。面对着消逝在天际的遁光,搞得刚拉开了架势的林旭此时是哭笑不得,这回他是被人给耍了。

任天长这位左道中的能手,实战能力如何尚未可知,这脚底抹油开溜的能耐确实是给他练到了出神入化的无上境界。

林旭此来鄂州是为了替兴汉军解围,既然任天长摆明了是要跑路避祸,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林旭倒也犯不着冒充正义使者,非得穷追不舍干掉他。见状,林旭嘟囔了一声,说道:

“这妖道的气数未尽吗?也罢,由他去吧!”

权力是世间最甘美的毒药,即便明知剧毒无比,仍然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把它揽入怀中,失之者痛不欲生。

陈凉对林旭在幕后布局的诸多手段心生戒惧,但他更清楚一点是,自己原本就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家世背景和人脉资源,全凭着一双手苦干打拼出一片天地。随着战争规模的持续扩大,仅凭自身实力,陈凉无法保证还能在群雄逐鹿的竞争中中笑到最后。因此,无论林旭此前是出于什么理由帮助自己,哪怕他是别有用心的,至少这种助力是不打折扣的,双方必须要维持良好关系,这是现实需求,不以个人好恶为转移。

居移气,养移体。在臣僚下属们每天潜移默化般礼数恭敬之下,陈凉逐渐学会了审时度势和弱势隐忍。面对着林旭之时,陈凉放下那种有如芒刺在背的排斥感,在这一刻,他脸上流露出的笑容,宛若政客们上街拉选票时一般真诚而又灿烂。

这时,陈凉双手端起青铜爵,欠身说道:

“多谢林大哥施以援手,请满饮此杯。”

不净不垢,不增不减。林旭重获新生般的完美心境,堪比一泓清澈的静水,事无巨细地倒映世间万象,几乎不会产生负面情绪。若问陈凉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分毫瞒不过林旭,此刻他连头都没抬,枉费了陈凉笑得如此卖力。

探手在袖中摸出一件东西,林旭将此物放在几案之上,神色淡然地说道:

“酒不忙喝,我有件小礼物送给你。”

见状,陈凉笑得有些不自然,目光还是被吸引到了林旭摆出来的东西上面。这是一件犹如用数根粗细不等的竹筒套在一起,形似农家日常所用吹火筒的小玩意,唯一的不同是在竹筒两端镶嵌的透明水晶圆片。

搁在手里摆弄了两下,陈凉不出这东西的用途为何,他转头望着林旭,询问说道:

“这是?”

“哦,你用小的那头对着眼睛,大的那头对准远处景物,记好了千万不要太阳,勿谓言之不预也。”

旋即,陈凉依言而行,他拿着这件器物摆弄了几下,立即发现远处的景物好似陡然拉近到触手可及。

常言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习惯了带兵打仗的生活方式,陈凉下意识感觉到这件东西在战争中的广泛用途,在欣喜之余,他故作惊讶地说道:

“哎呀!这是仙家的法宝吗?”

闻声,林旭不置可否地一笑,说道:

“望远镜,一件小玩意也算不得什么法宝,只要用磨制玉器的金刚砂蘸上些水,再把透明水晶分别磨成两头的圆盘形状即可,其实跟法术没多大关系。只要懂得制作法式,多花些时日,手艺精湛的匠人一样造得出来。”

收下了林旭慷慨赠与的望远镜,陈凉感觉喜忧参半,眼下样子林旭支持自己的初衷不改,不过他对某些事情如鲠在喉,老是觉得心里面不大舒服。

人道之事自有规律,举凡是被天地大气数所选中的宿主皆有不凡之处。虽说未见得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最显著的共同点莫过于性格坚毅,不甘受制于人。纵然是对方出于一番好心,他们也难以对试图将自己作为傀儡操纵的这种好意领情,陈凉的纠结心情也正在于此。哪怕他知道林旭的支持对自己很重要,林旭似乎也没什么恶意,奈何总有一股子不甘雌伏的意气顶在他的胸中,叫陈凉无法安心接受林旭的安排摆布。

尽力压下这股子邪气,陈凉岔开了话头,说道:

“林大哥,大军入蜀之期已定,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讲吗?”

闻一而知十!漫说林旭也在尔虞我诈的职场中杀出一条血路,单凭他的心境也能观察到陈凉的矛盾心理。

沉默了片刻之后,林旭的手指轻轻叩击着几案,轻声说道:

“凡人之事,本该由凡人自行抉择。若是神祇越俎代庖,那就太欠缺自知之明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自任兴汉军大将军以来,陈凉每日在忙碌公务之余,很少跟司徒雅等老兵痞一样纵情于歌舞宴饮,他专程延请了荆州境内许多饱学的老儒和学者,开课讲解诸子百家的经典和经世致用之学。

在两个人的谈话中,林旭讲话总带着几分文绉绉的腔调,这对已非吴下阿蒙的陈凉来说也不算难以理解。投奔兴汉军的下属当中,多得是爱拽文的穷酸文人,这帮家伙恨不得一句话用出三个典故,况且陈凉也不好意思只因为自己本身是个半文盲的关系,然后下令不许人家随便引用典故。如若不然,那他不成了林旭曾经讲过的笑话里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新版主角了吗?

听了林旭似是剖白心迹的一番话,陈凉没有立刻接口,低头思索了一阵子,他忽然说道:

“我妻梦颖……她还好吗?”

“放心,若是日后有缘,自有相逢之日。”

闻听此言,陈凉面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他正欲开口之际,由船舱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提高声音说道:

“启禀大将军,宁主簿求见。”

“快,传他进来。”

随着陈凉一声吩咐,身着大红锦绣官袍的宁采臣迈步走进舱中,来到陈凉跟前,他整理一下衣冠,毕恭毕敬地作揖说道:

“下官宁采臣,拜见大将军。”

心不在焉的陈凉随便点了一下头,说道:

“嗯,你匆忙赶来,一定是有要紧事吧?”

“……”

这时,宁采臣抬起头,忽然发现了陈凉身边坐着的这名神秘黑衣人,登时他欲言又止地望着陈凉,不知道是该要求主上屏退闲杂人等,抑或是他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见此情景,陈凉笑了起来,摆手说道:

“噢,这位不是外人,有事但说无妨。”

宁采臣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说道:

“是,我军安插在关中的探子传来讯息,大秦国师普度慈航前日投靠了铁勒人,目下正在关中各地巡回开设无遮大会,似是有意替铁勒人收买人心。”

天下苦秦久已!人们对大秦皇帝宠信的那些出家人更是没有半分好印象,不管他们本来是牛鼻子道士还是秃驴和尚,简而言之,大秦的百姓都不觉得他们是什么好东西。

“那妖僧又跑去投靠了铁勒人?为何如此?”

听罢汇报,陈凉马上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左思右想,想不明白,陈凉随即转向林旭,说道:

“林大哥,您这是……”

“呵呵,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怕那个普度慈航和黑山老妖又有什么阴谋算计了。”

在被陈凉问到之前,林旭由始至终一言不发,宁采臣也不曾认出这位就是熟人,此时听到他开口。似曾相识的声音入耳,宁采臣无比惊讶地着林旭,说道:

“这声音好生熟悉,你莫非是林兄?”

已然被宁采臣一语道破了身份,林旭也犯不着矢口否认,呵呵一笑,他抬手摘下面纱,说道:

“宁秀才,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曾经受过人家的颇多恩惠,宁采臣也不敢托大,连忙一躬到地,说道:

“呃,托您的鸿福,在下的身体尚算安泰。”

当日,宁采臣是拿着林旭的推荐信而来,陈凉对他们俩认识早就知情,待得双方寒暄了几句,陈凉继续谈论正题说道:

“采臣你来得正好,前方送来军报,司徒雅攻克了鄂州,那叶飞败走,前往霍山的航道又控制在了我军手中。由下月开始,运输粮食到霍山的船队要运力增加两成。林大哥,小弟如此安排可是妥当?”

“既然你觉得这主意不错,那就这么办好了。”

来此的正事皆已办得差不多了,林旭好像突然记起了一桩事情,说道:

“陈兄弟自立为兴汉大将军,愚兄还没抽空前来道贺一声,这次我专程带了一件礼物补上礼数。”

话音未落,林旭遂将身上宽大的斗篷一抖,直如变戏法般神奇。眨眼之间,一具色泽绚丽夺目,装饰纹样华丽到爆棚的古怪铠甲出现了船舱之中。

应该如何来形容这副铠甲呢?反正彩虹上面有多少种颜色,你就能在这件铠甲上找到多少种。尺幅大小不等的花卉纹饰,无一例外地被见缝插针地布置到了盔甲上的每一个缝隙和小细节上,乃至于在整件铠甲上竟然不出它所用的本底材质所应有的金属色泽。林旭一贯是很有娱乐精神的,这件以贺礼名义登上这块片界历史舞台的铠甲,其设计原型来自于那部著名大烂片《无极》中的道具鲜花盔甲。

当然了,不同于电影中只需要考虑观众的视觉效果,完全不顾及使用者的生命安全。身为二度创作者,林旭对改良这套防具的实用价值作了大量工作。

在鲜花铠甲的最外层,那些花团锦簇,龙飞凤舞图案纹饰是以神术调和炼制的特殊合金压制锻打而成,结构强度大得惊人,即便是人间那些号称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也难以轻易洞穿。如果谁打算以暴力手段破坏这套铠甲,那么最低限度也得用五石力度以上的强弩来试一试运气。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拥有着如此强悍的防御力,这套甲胄的总重量居然不超过十公斤。

毋庸置疑,对于凡人而言,鲜花盔甲的综合性能简直是逆天到了极致。

无论在外形观感方面,抑或是纯粹的防御性能上头,这件被创造者林旭恶趣味地命名为“玄鸟纹鎏金错银百花遍地游龙戏凤赤胴铠”的盔甲都够得上举世无双的赞誉,堪为艺术与技艺的双重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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