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祇们众目睽睽之下,林旭毫无节操地把平日里最喜放鹰走狗,连带干点沾花惹草勾当,时不常还要来点强抢民女之类不入流的嗜好大江龙君敖平,吹嘘得如此肉麻露骨,可谓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对林旭如此作法不过眼的大有人在,只是地祇们心中一百个不忿,也不能不考虑形势比人强的问题,谁也不敢贸然站出来唱反调。眼下这个场合是考验站队的关键时刻,绝非聚在一块平心静气地讨论孰是孰非。从本质上来说,只有自家人和外人的区别,没有明白人和糊涂人的差别。皇帝的新衣只有那些不懂事的天真孩子才会站出来戳穿真相,若是搁在一群老谋深算的家伙当中,谁也不会傻乎乎地跳出来当出头椽子,徒自惹人记恨。
一身纨绔习气,大江龙君敖平的人缘如何不问可知,一位与祂旧日结怨的大野水君西门衰站了出来,冷嘲热讽地说道:
“哟,照此说法,在场的列位除了敖龙君,别家就没资格争这个盟主的位子了?”
西门衰这句话在明面上是指斥林旭言辞不当,骨子里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奔着敖平而去。弯弯绕林旭一听就明白了,立马虎着脸说道:
“这话可不是在下说的,若是有人肆意诋毁在下的声誉,休怪林某不留情面。”
唇枪舌剑的争论是分不出高下的,大家吵闹了个把时辰,事情还是没能拍板定下来。
神祇的耐性还是比较好的,除却替敖平张目的林旭等一众盟友,别家都抱着拖延时间反正没坏处的想法。
“行了,不就是个居中联络的角色吗?这算多大点事,不用商量了。林小子,既然你说这条小龙能胜任,那咱们就先定祂好了。要是祂不行,大不了咱们再换个盟主。”
敢于在众多地祇面前如此放肆地讲话,大有一锤定音之势,此等大牌做派非大妖孟蜀莫属。姑且不说修为道行高低如何,只这位大佬曾经参加了三百年前的惊天大战,今时今日,它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四处走动,而不是供人瞻仰,稍微有点常识也该晓得这位绝对惹不起。论资历没得比,论实力也没得比,孟蜀隐隐有成为妖族总瓢把子的风范,那就论势力也有了。谁挑头跟它唱对台戏,岂非是老寿星上吊,自个活腻歪了嘛?
在孟蜀开口之后,会场内外听不到一丝杂音,好似无人反对孟蜀的意见,又仿佛是无言的抗拒。
见此情景,林旭禁不住摇头叹息,为了捧敖平上位可谓是豁出脸皮。好话说了一箩筐仍难服众,不及孟蜀一句话便板上钉钉的威势,归根究底还是实力不济呀!
推举盟主的事情至此也算是尘埃落定,大江龙君敖平被推举为盟主,也就是实际上的总联络人,在未来一段时期内,祂将负责协调地祇们的行动。随后,在林旭强烈要求和鼓动之下,神祇们也得出了一致观点,即是为了免除未来腹背受敌的祸患,及早防微杜渐是有必要的,干掉潜伏在左近的三股异族神祇势力,这也是华夏神祇们理应承担的共同责任。
事有轻重缓急,东瀛神系那边刚被林旭专程点了一把阴火,估摸着火头正在酝酿爆发当中,贸然拉着一支大军压过去反倒可能坏了大事。
在南荒方向,神秘莫测的奥陀业已在林旭“乾阳神雷”摧枯拉朽的威能之下化为了飞灰,一丝真灵归于天外,无法确知有多少个此类暗桩存在。不用多说,大海捞针似的在茫茫数千里热带雨林中拉搜寻臆想中存在的敌人,这法子也未免弱智了点。
需要向哪个敌人展开行动的决策过程中,经过一番激烈而充满火药味的的探讨,最终还是用简单的举手表决程序来决定。遵从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基本原则,华夏神祇们确定十字教更具危险性,把十字军划定为下一步的主要打击目标。换言之,从此时此刻算起,华夏神祇们正式准备与十字教开战了。
神祇肆意屠戮凡人是禁忌中禁忌,敢于触犯者,到头来都是要倒大霉的。疏而不漏的因果律不是摆设,别你现在闹得欢,早晚给你拉清单。
毫无疑问,十字教的狂信徒也在凡人之列,所以他们不能成为攻击目标。这样一来,按照十字教的划分方法,只有万能的主和祂手下号称二十亿的天使军团符合筛选标准。
怎样才能引蛇出洞,这桩棘手差事很快落到了因为风头出得太大,引起同僚们普遍不满的林旭头上。所谓能者多劳!既然你如此活跃高调,那就干脆一客不烦二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由你一肩挑了吧!不由分说便被神祇们扣上了这顶大帽子,林旭身不由己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这事着实叫林旭感觉挠头了,地上的十字军好找,十字教也跑不了,天使军团神出鬼没行踪不定,雅赫威根本连一面都没露过,叫他上哪去找哇!
会议散场后,驻足于封神台上的林旭仰望天上的一轮明月发呆,忽然从背后传来孟蜀那浑厚的嗓音,说道:
“林小子,可是在为了任务发愁?莫急,凡事总会有法子的。”
闻听此言,林旭苦笑起来,摇头说道:
“哦,孟前辈,在下倒不是为了这件事发愁。”
“那你在想什么?”
这时,孟蜀抬手摸着自家的一颗大光头,不解地晃着脑袋。见状,林旭眯起眼睛一笑,说道:
“不知前辈是否见过前任的霍山神?”
这个问题超出了孟蜀的预料,摇头说道:
“嘶!这话该从何说起呢?不熟,见过一面罢了。那位前任霍山神声名不显,手底下也当有几分真才实学,俺们在无尽虚空与那些域外神魔交战的时候,听旁人说祂手段狠辣多变,大家都不出路数。”
林旭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那位陨落了的霍山神是最低一阶的山神,假如说祂是走纯粹神道之路,不该有这么强悍的战力,如此说来,应当是兼职了。
沉思片刻,林旭继续追问道:
“那祂是怎么陨落的?”
这时候,孟蜀继续大摇其头,然后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道:
“这个俺也不知,那时候域外神魔势大将我等结阵杀散,战场纵横数十万里,杀都杀昏头了,哪能知道各处的状况啊!”
讲到此处,孟蜀脸上流露出缅怀追忆往昔岁月的神情,话音也停顿下来。短暂的沉默过后,孟蜀的话锋又是一转,说道:
“当年战后俺听一位老朋友说起,霍山神的陨落怕是别有内情,好像不是战死那般简单。”
闻声,林旭一惊,跟着低声说道:
“……是这样吗?”
性情豪迈如孟蜀,显然不喜欢提起这些令人悲伤的事情,迅速摆脱了这段容易勾起旧日感伤的回忆阴霾,一摆手说道:
“唉,罢了,咱们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闲事,你小子有什么正经事就赶紧办吧!孟某去也!”
不言自明,凡是你能用眼睛到的敌人总是比较容易对付的,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不出声的卑鄙家伙,才是真正可能带来致命威胁的死仇大敌。最可怕的一点莫过于,你永远猜不到他们何时何地突然跳出来从背后捅你一刀。上述的这一番言论,正是林旭搜索十字教的后台老板不果之际,有感而发的切身体会。
十字教每天都会举行祷告和弥撒等例行宗教仪式,这些活动是以凡人为主,压根连根鸟毛都不见,更别提什么十字教的总后台雅赫威了。
蹲守在十字军位于天水郡的驻地外面,林旭抱着守株待兔的心思,前后耗时半个月,结果连一根天使羽毛都没瞧见,诸多辛苦尽皆作了无用功。换做一般人,多半灰心丧气地放弃了。对于人类而言,把自己有限的生命耗费在这种成功概率极其渺茫的行为是不足取的。时间感已经从人类过渡到神祇的林旭则依然耐得住性子,索性把神祇金身死死钉在这一点,这回算是跟十字教杠上了。
他就不信这个邪,要说为了鼓舞在战场上占不到便宜的十字军,十字教的上层人物难道按捺得住,一直不动用召唤天使,或者是相似形式的手段来显露神迹吗?
圣光洗地和天使降临,这两招是十字教惯用的把戏,而且屡试不爽,不止一次挽回过低落的士气。
一路上高歌猛进,东来的十字军跨越了万水千山的漫漫长路,如此艰辛的远征跋涉,他们是指望不上来自西方老家的后勤补给。十字军所需的粮食和物资全部靠掠夺解决,这就不用说了,他们处置占领区民众的手段极其残酷,往往是整个城市无论男女老幼一概屠杀干净,或者是在宗教人员主持下组织起规模宏大的露天烧烤大会,一把火把十里八乡的秦人拉来都变成烧烤材料。
相形之下,作风同样野蛮残暴,好歹不会把所有奴隶统统杀光的铁勒人,在这场大家比赛谁人品更烂的竞赛中稍逊了一筹,无奈地输给了后来者十字军。即使同样是强盗土匪,有文化的就是更强啊!
在战况长期迟滞不前导致的焦躁情绪,以及对己方可能战败的恐惧心理夹击之下,十字军的滥杀无辜的行为愈发变本加厉。
旧时号称百万人口的陇西诸郡,而今居民户数大概连旧时的一成都不到了。那些世代生活在陇西的秦人,无论早前多不情愿跟践踏自己家乡的铁勒人合作,在十字军更为残酷血腥的手段出现后,迫于现实压力也只能低头认命,识时务地转而支持铁勒人与十字军作战。人心向背发生逆转,对于十字军非常不利,在这种到处都是敌人的环境中作战,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欲进乏力,欲退不甘,陷于如此窘境,十字军的士气堪比金融海啸后的股市,一路阴跌不休。林旭正是清了这个事实,才笃定地认为他们迟早会玩弄显露神迹的手段挽回局势。
如果说为了避免被敌人察觉就搁置惠而不费的底牌却不用,这也未免小十字教上层人士的智商。在一个宗教组织内部,中下层有许多狂信徒不足为奇,不过那些能爬到金字塔尖端的聪明人,无一不是比老狐狸还狡猾的奸诈之徒,只要不损害自己的根本利益,他们才不在乎谁会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