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箐箐神色微变,冷目看着滔滔不绝的林老太。
“奶奶的宠大抵便是每日三顿让我吃残羹剩菜吧,这宠可真让我愧不敢当。”
林箐箐轻笑,反驳,声音提高了几个调。
江溪一听,抬头看了眼林箐箐,似对林箐箐有了新的认知。
“你以为你是什么金枝玉贵的小姐呢,有口残羹剩菜吃就不错了,若不是那口残羹剩菜,你能活到现在?就是养条狗都知感恩,养你这白眼狼除了气我、克我林家之外,没其他用处。”
林老太指着林箐箐阴阳怪气骂道,也不顾江溪在场,丁点颜面都不给林箐箐。
林箐箐见林老太说的激动,又是淬口水又是瞪着的模样,不由冷笑。
“我就喜欢箐箐懒而不听话的样子,她若勤劳听话,与牛与木头有什么区别?”
“我娶的是媳妇,可不是木头或牛。”
江溪看向林箐箐,大胆当着林老太的面表白。
言下之意,他就喜欢林箐箐这样的。
林箐箐抬头,满脸疑惑看着江溪,但见江溪替自己出头,心里暖暖地。
林老太愣住,哪家听得媳妇好吃懒做都巴不得躲远点儿,满脸嫌弃,怎到江溪这儿来反还就喜欢这样懒媳妇。
娶了个懒媳妇跟娶个祖宗有什么区别?
“她…她除了懒还是一堆的坏毛病,善妒又小肚鸡肠还克人,谁跟她一起都沾不到什么好事儿,连算命作法的都说她不祥,不是什么好人。”
林老太原是想败坏林箐箐在江溪心里的印象,叫林箐箐吃些苦头。
反正林箐箐已嫁给江溪,就是江溪突然不满,那也退不了货,要么受着要么朝林箐箐发脾气,日日不得安宁。
“算命的说我命硬又有先祖庇护,谁都克不了我,我近谁身,谁人便能官运亨通,大富大贵,这么一说,娘子与我一起反是互补,我们是天生一对。”
江溪轻蠕薄唇,越说越高兴,好似真有那么回事般。
说完,又眉开眼笑地看着林箐箐,似在说我们很般配。
林巧巧听着江溪的声音就跟丢了魂儿似地,这声音好听,人也好看。
越想,越觉林箐箐命也太好了。
辗转到最后,遇着了个俊俏的男人。
林老太被堵得哑口无言,脸铁青。
若非江溪答问正常,她都怀疑这真是个傻子。
哪里有人知道对方克人还往身边靠的。
林箐箐莞尔轻笑“看来今日让奶奶您失望了。”
“箐箐,你奶只是为了…为了考验一下孙女婿对你好不好。”
吴氏眼转动,打着圆场。
“这一考验,倒令人觉得江溪真是个好相公,知护着你,我们也不担心你会受委屈受欺负。”
吴氏继续道,眼眶发红,似真像自己说的那么回事,关心她一样。
林箐箐冷笑,吴氏这张嘴可真是厉害,能将死的说成活的,能将原本带着恶意与诋毁说成是为她好。
难怪她四叔一家能得林老太的喜欢,就这张嘴能说会道的,到哪都惹人喜欢。
“你婶说得对,不过…我听闻你是箐箐从山上捡到的?”
林老太咳咳两声,顺着吴氏的话说下去,又连忙入正题,继续问。
“是,当时若非箐箐出手,我恐怕会下黄泉。”
江溪点头,老实回答。
“那你可记得你家住何方?家里有几口人?可是长子?”
林老太连着问。
“我虽想起了些事来但并未完全记起,这些,我还想不起。”
江溪摇头,温润客气回答。
一听这话,林老太脸一垮,似有些不高兴。
她瞧着江溪的举动还以为是哪家少爷,还以为这次发了,如今看来是她期望过高了。
屋内的气氛随着林老太脸一垮而变得严肃,吴氏推了推林老太,林老太对江溪也没方才那么热情。
“江溪啊,我这孙女也是我养了十六年的,给她衣服穿给她吃,付出的也不少,如今一声不吭嫁给你,救了你、又让你住家中、又不计较你身份不明,对你也挺好的,你说是不?”
林老太弄了弄指甲,缓缓道,余光打量着江溪。
林箐箐冷眸看着林老太,张嘴冷声道“我当时可托人知会你们一声,邀你们过来,是你们默不作声,如今又道是我一声不吭,奶奶,这好话坏话可都让你们说了,那我说什么啊。”
她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像林老太这么会颠倒黑白又不要脸的。
林箐箐越发心疼起来原主人。
人善被人欺,这道理可真对。
林老太若往外说是她一声不吭嫁给江溪,旁人会如何想,只会觉得她倒贴,巴不得嫁给对方,只会被外头的人嘲笑。
她是无所谓,可她舍不得让原主人再遭受这种莫须有的指责,再背这种罪名!
“要成亲的人不亲自回去说一声而是托他人说,敷衍得很,这算什么邀请。”
林老太不满道。
在她眼中,那压根就不算邀请,不作数。
林箐箐还想开口,被吴氏拦住“箐箐,你奶就是这样,你别跟她计较。”
“箐箐对我确实很好,我这辈子也无法还清这恩情。”
江溪开口,回答。
“既好,那…那当时你们拜堂成亲时这聘礼…如今是不是该算一算?”
林老太手指摩挲着。
听的这话,林箐箐可算明白林老太为何拼死硬闯都要进屋里头找江溪了。
看孙女婿是假,要聘礼是真。
“我儿子…也就是箐箐的父母早亡,她出嫁,我们身为娘家人,这聘礼也得收不是,若不然要叫人笑话我们是白送姑娘给别人,这若说出去,对我们不好,对箐箐也不好。”
林老太手摩挲着,一脸替林箐箐着想的样子道。
“哦?奶奶说得对,明媒正娶的话,确实要聘礼,不知奶奶要多少?”
江溪挑眉,哦了声,云淡风轻问。
林箐箐心里头一股怒气涌上,如今听着娘家人这三个字她都觉得是个笑话。
所谓的娘家人便是在她被退婚之后,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在她身上,在聘礼被退回去之后对她拳打脚踢,将她关在房里头饿了一天一夜。
如今还有脸上门收聘礼!
“考虑到你如今也是住在箐箐家中,身上也没那么多银子,这聘礼嘛,就一对金镯子,五两银子,两只老母鸡,四篮子鸡蛋便够了,我们也不贪心。”
林老太越说越高兴,那崩了的老牙露出,笑容灿烂,脸上皱子堆叠一起。
林箐箐越听,那张清秀的脸越是难看。
一对金镯子就要不少银两,还要五两银子,老母鸡跟鸡蛋…
林老太也真敢狮子大开口!
“奶奶,当初大伯、二伯、我爹、四叔四人娶媳妇时加起来也差不多这么多,这还不叫贪心?”
“哦对了,当初我娘的聘礼就只有一篮子鸡蛋而已。”
林箐箐猛地想起什么般,提醒。
“以前那能跟现在比?以前一铜钱两包子呢,如今一铜钱多少个包子啊?”
“当时我儿娶你娘时那一篮子鸡还算多了呢,若不是娶了你娘又生了你,我儿子会早死?说来你亏欠我林家的可不少!”
林老太瞪了眼林箐箐,滔滔不绝道。
一提起自己死去的儿子,是将所有的罪都往林箐箐与她娘身上甩。
“若非娶了你娘,现在我儿也不会死。”
林老太尖酸刻薄道。
林箐箐手紧握,指甲嵌入手心内,冷目紧盯林老太。
这会儿吴氏倒是不劝了,就站在一旁看着。
一旁的江溪听得两人对话,大概明了林箐箐在家中的处境,没想这一家子竟还是吸血鬼。
“你娘要是给我生个孙子也好,死时还生了个赔钱货。”
林老太碎碎念,说来说去,错的都是林箐箐的娘还有林箐箐。
此话,清晰地入林箐箐耳中。
“江溪,我这提的也便宜,你看我们箐箐长得清秀漂亮,当初踏破我们林家想娶箐箐的人多的哩,都可以排长队了,这不,我们一个都看不上嘛,后来镇子上一户人家看上来,开的聘礼可比我报给你的这些还多哩,人家都毫不犹豫应下了。”
“当时呀,若非那少爷短命,箐箐早成夫人了。”
林箐箐胃里翻滚,被林老太这一席话恶心到了。
想必当初林老太对镇子上那吴家也是这般说的,将她当成了物品与对方讨价还价!
如今亲耳听见,她忍不住颤抖。
“你看你们占着李婶子家中的地,白家近来又想收购地儿开染坊,你是一家之主,若你将地卖给白家,岂不是有十两银子了?这十两银子,挪个七八两出来娶媳妇,还有些闲钱能攒着呢。”
林老太见江溪默不作声,好声好气说着。
提及十两,林箐箐脸色微变,细细思索。
当时她们与李婶子闹得那么大,在席子上有人与林老太说也正常,但依照林老太的性子知道这事儿后应该在第二日上门来才对,哪会拖延到现在才上门。
“七八两不算多,这价开的合情合理。”
江溪莞尔,回答。
一句合情合理让林老太笑得合不拢嘴。
林箐箐冷笑,林老太这是傻还是蠢呢?连江溪说的是讽刺话都听不出吗?
价开的合理,犹如卖东西一样。
“合理合理,当然合理,我们都是自家人,我又哪里会坑你呢?”
林老太手拍着大腿,嬉笑道。
“孙女婿,你这话的意思是答应了?”
林老太试探性问。
“自然,不过…这聘礼算了,咱们是不是也该算一算嫁妆要给多少?”
江溪莞尔浅笑,话一出,房内温度骤然将至零点,老太太脸色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