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重新亮起,光线忽明忽暗,瑞三人戴着手铐脚铐坐在厢内,看不清面容,只能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为什么要伤人。”瑞道。
“老大。这不明显吗。”
坐在对面的那人回复。
瑞陷入沉默,“隆隆”底噪声充斥着这片空间。
“爆炸,屏幕掉落,会死很多人。”半晌,瑞低声说。
“可阿波也是人!还是鳞人!我们的同族!”
“……”瑞不再出声。
“老大,我们不要恪守原则了吧。”
曾被厉虎困住、又被同伴阿流暴力救出的阿波声音嘶哑。
瑞正想开口,光亮涌入,封闭集装箱开了扇门,背光站立的是盘鸿。
阿流和阿波不约而同冷哼了声,一左一右偏过脸去。
“你还想说什么。”瑞平静出声。
盘鸿稍微侧开身,然后坐下,让阳光能照到三人身上。
从外面移动着的景色看,集装箱正被机甲带着在空中飞翔。
盘鸿的嘴张了又张,最后干巴巴地说:
“那个,大熊哥没死,你别哭。”
“……我没哭。”瑞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哦哦,没哭就没哭吧……反正!”见瑞的眉毛又要竖起来,盘鸿忙道,“反正,你们都被抓到了。那就放弃抵抗接受治疗吧,好吗?”
他不喊着说话的时候,声音竟也意外的憨厚温柔。
瑞面色泛冷。
“哎呀,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相信燕兵先生呢?他真的在很努力地找办法治疗鳞人。”
盘鸿一看他这样就又无奈又着急,“固执也要有个头吧,不要像老爷爷老奶奶一样抗拒医生好不好——”
“我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瑞你也说过,鳞人也是人。对啊,你们只是得了鳞病的人,所以只要认真治疗就肯定能治好的。”
眼看着阿流和阿波就要张口,瑞冷笑一声。
“鳞病患者会被送到哪里?”他问。
“诶?医疗基地!燕兵先生亲自督建的医疗基地!设备都是顶好顶好的!”
盘鸿露出喜色,给终于愿意跟自己交流的瑞比了个点赞手。
瑞嗤笑。
“被送进去的患者,有出来过吗?”他道。
盘鸿“呃”地愣住了。
“那是因为他们好多人都留在基地参加工作了啊,而且有的人情况要严重点,为了防止传染都会隔离很长时间的,所以……”
瑞突然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诡异又凄凉,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喂!你又在发什么疯?”盘鸿不自在地问。
瑞停下笑。
“好啊,原来是这样啊。”他说。
“什么这样那样?说话清楚一点!我这种笨蛋你不说明白我是不会懂的!”盘鸿拧起眉。
瑞又在笑,笑得很惨。
“你这么相信你的燕兵先生。”
他幽幽道,“如果是你的亲人同伴成了鳞人,你会放心把他们送去医疗基地么?”ьu
“哈?”
盘鸿正要讲话,外面传来了兴奋的呼喊,说的是壮熊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他立刻喜上眉梢。
“我当然也会送啊!接受救治是生病最好的选择吧!”
盘鸿不假思索地答道,“好了我去看看大熊哥,你们……就配合治疗吧!说好了哦!”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甚是自来熟地凑过去拍了拍瑞的肩膀,然后在动力外骨骼的帮助下纵身一跃。
集装箱再次封闭,只剩下一道窄窄的透光小窗。
“有作用吗。”须臾,阿流压低了声音道。
阿波摇摇头:“不行。”
他们刚才一直在偷偷尝试突破镣铐。
“老大?”阿流轻声问。
瑞平静地眨了眨眼。
“到基地再说。”他声音沉静。
……
简洁宽敞的病房内,向来大嗓门的盘鸿保持安静,一只手放在妹妹瘦削的肩膀上。
“走吧,大熊哥还要休息。”他道。
趴在病床边的盘清抬起脑袋,低落地点点头,离开时还回头望了望。
“医生说他伤得很重,就算康复也不能再驾驶机甲了……”
“……嗯。”
俯视角度下,盘鸿盘清两兄妹走在长廊中。建造在空中的玻璃廊桥颇为美观,却因为形形色色的医护人员与医疗设施而显得冰冷。
“如果我当时能更快传达指令的话……”盘清的声音开始颤抖。
“不,这不是你的错。”盘鸿笨拙地安慰道,“忘了燕兵先生说过什么了吗?我们是守护者。守护者就是要随时随地都做好为民众牺牲的觉悟。”
他温声说道:“这次没有人死亡,也没有人染病。大熊哥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可是……”
盘清的双手紧紧攥住了衣摆,“本来可以避免的……”
她摘掉眼镜,咬紧下唇,用袖子挡住了眼睛。
盘鸿握住盘清的左手,不语,低头望向自己的腰侧。
那里别着一把袖珍手枪,铭牌印着一个熊头,是队长给他的传承。
日光晃过,将两人投在地面的影子撕扯出不规则的形状。
新世纪城的日常生活仍在继续。盛大的表彰仪式在市中心举行,盘鸿因为“在抓获怒鳞党高层的行动中作出重要战略贡献”而成为了特别搜救队的最佳队员,庄严神圣的红地毯上,执政官燕兵亲自为他授勋。
镜头移远,呦呦奶茶的所在地已经换了新的店铺,商业街依旧热闹非凡。天际时而飞过几架威严炫酷的机甲,在人群的热议声里牵出数道白线。
再远,光线晦暗的小巷中,一个大热天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兜帽人出现。他/她转头望了望昔日呦呦奶茶的方向,没过几秒就匆匆离去,在巷子里七拐八弯。
画面切至这人的视角,不远处的住宅楼下,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抱着包裹从透明双开门里跑出,把包裹递给等在门口的连帽衫男子。
两人面对着面,彼此脸上都带着羞怯,言谈间小心翼翼,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彼此的眼睛,不肯移开,俨然是对情投意合、只剩下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的准情侣。
镜头给到兜帽人的正脸,那是只有半边脸还完好的舒镇。
她眼神难过而无奈,犹豫一瞬,仍然按下了钥匙扣挂饰上的按钮。
连帽衫男子腰间的钥匙串顿时闪起红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车钥匙。
他和连衣裙少女顿时从弥漫着情愫的氛围里回过神,少女向他告别,男子抱着包裹朝她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向舒镇的方向跑来。
场景再转,点着火把的洞穴中,舒镇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大堆药品和化学仪器。
她动作娴熟地操作着,神情无比认真。
微风把桌角上的便签本吹开,上一页画着可爱的简笔画,写满了奶茶配方。
“呼”的一声轻响,火焰从舒镇掌心燃起,均匀地加热烧瓶底部。
风再次刮过,便签本哗啦啦地翻动着,奶茶配方很快瞧不见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试剂调配记录。
工整的字样在屏幕上放大,随即淡出,转为电脑页面上的字符。
敲击键盘的声音宛若暴风雨,手指舞出残影,镜头再向上,是盘清紧绷的侧脸。
“喂——喂——”
敲门声和呼唤交叠响起,是盘鸿的嗓音。
“刻苦努力是没错啦,但不要忘记吃饭啊!”他道。
盘清过了几秒后才猛然一停,极致的“动”冷不丁转向“静”,她的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来了。”
盘清呼出一口气,擦了擦汗,踉踉跄跄地从屏幕和键盘堆里站起身。
地面杂乱,全是各种资料文件、平板设备,她摔了个狗啃泥,“呜……”地挣扎着,伸手握住门把手。
房门打开,光线透过盘鸿的身影投射进来,照亮了盘清因伸出手臂而向下滑落的宽大衣袖,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盘清的右前臂,一簇青黑色的硬鳞泛着诡异的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