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操,吴湘豫一直没有出来。
范晓昭等不及,她先跑到营房大门口。老远,就看到王珂他们三人,看来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王珂,小豫姐没有来吗?”范晓昭焦急地问。
“没有,你俩太磨蹭了。”
“那我们要不要再等等?她肯定会来的。”范晓昭对王珂说,可是还有十一班的几位学员呢。如今,十一班五个人全部参加了越野长跑,除了彭应求,人人都学两位女兵,身负一块红砖。
他们目标是冲出中队,走向大队。确保前三,争取第一。
王珂看看黑乎乎的天,心中有些焦急。如果不管吴湘豫,万一她来了,一个人跑安全也不行啊?
可是现在如果等她,大家都没有穿太多的衣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事。
想了一下,王珂对高乃才说:“老高,我们兵分两路,你继续领着大家先跑,我回去迎一迎。如果来了,我们就去追你们,如果吴主任来不了,我追你们追得更快。”
“好!”
“王珂,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王珂听范晓昭这么一说,看看彭应求又说:“范排长,你没发现你在,大家都跑得更轻松!”
“切,别忽悠本姑娘。”
范晓昭白了王珂一眼,但是这句话还是很受用。
“快跑吧,路上注意安全。”说完,王珂转身向四中队跑去。
可是,高乃才一行,一直跑到结束,也没有见到王珂追上来,他竟然失踪了。
范晓昭这边一跑完,立刻直接跑回四中队,去到吴湘豫班里找王珂。
这都是什么事?你跑回来找吴湘豫,竟然连自己也找不见了。
“小豫姐,小豫姐。”范晓昭叫着,可是她们那个班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屋子里,所有人的内务都没整理,被子都凌乱地堆在床上。
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范晓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连忙跑到隔壁去打听。
“你找吴湘豫啊,她被送到大队卫生所去了。”
“啊呀!她怎么啦?”范晓昭非常震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早上就突发疾病?
“据说是伤寒,她几周前刚刚从南方回来,潜伏期没发现。”
伤寒是一种非常凶险的疾病,伴随肝脾肿大、白细胞降低,一般高烧可达四十多度。范晓昭虽然不是全懂,但是她还是知道这是一种很厉害的传染病。
“吴主任没有送医院吗?”
“应该马上就送,多亏了今天早上一个男兵发现了,如果发现迟,还真有些麻烦呢。”
范晓昭一听,立刻往大队卫生所跑,她现在后悔死了,早晨发现她没出来参加越野,就应该到小豫姐的房间里看看。一定是王珂来找她,才发现了此事。
范晓昭背着一块红砖跑到了大队卫生所,正好李大年大队长得到了报告,也急匆匆赶来了。两个人差点撞个满怀。
“大队长,不好意思哦,我来找找小豫姐。”
“哦哦哦,晓昭啊,你找哪个小豫姐?”
“就是四中队的吴湘豫,一零四野战医院护理部吴主任。”
“哦哦哦,她已经被送到军医院去了,你刚刚出操回来啊?”李大年一看,首长的女儿竟然背着一块红砖,满头是汗,不由得心生赞赏。
“是的,大队长,那你看到十三中队的王珂吗?”
一听说王珂,李大年停下了脚步,自从他从陈干事那里了解到两人的关系后,他就格外注意了。人小鬼大,又涉及到军区部门领导,不得不慎重。
“王珂也在这里吗?”李大年反问。
“我也不知道啊,他早晨回来找吴湘豫就没有回去。”
“哦哦,那我们到卫生所看看。”
说着李大年带着范晓昭,匆匆来到卫生所。
一进卫生所,一名军医就跑了出来。他连忙对李大年说:“李大队,看来有些人需要隔离。”
“隔离?为什么?”
“李大队,伤寒是由一种沙门杆菌感染所造成的急性肠道传染性疾病,主要传播途径是粪口传播。这种病会伴随高烧、细菌性菌痢,肠道出血、中毒性肝炎等。那位学员全班还有背她来的十三中队学员王珂,都需要隔离。”
“背一下就需要隔离?”李大年有些诧异地问道。
“嗯,这位王珂,不光是背她,而且他们这个周日他们还在一起吃饭……”
军医这么一说,范晓昭也是一惊,要说吃饭,自己也在啊。可是一隔离,那岂不是连课也上不了了?
“非要隔离吗?”李大年大队长问道,他从心眼里可是不想让王珂停课。
“是的。”军医果断地说到,看到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干部,便又补充:“由于伤寒极具传染性,为控制大面积传播,如果隔离后的几天内,观察接触者没有发热和腹泻的现象,就基本确认没事了。”
“那就隔离吧!王珂呢?”李大年问。
“刚才人手不够,王珂跟着救护车,送病号去了。”
啊!王珂可是穿着短裤和背心的,腿上还捆着沙袋。想到这里,范晓昭赶紧问:“军医,王珂是在我们这里隔离,还是在野战医院隔离?”
“看情况吧,如果那边有床位,就在那里隔离,如果不行,回到我们卫生所也可以的。你看,刚刚送走的那位病号、她们同班的几个学员,已经在隔壁隔离了。”
这小豫姐也是,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偏偏赶上干训队期间,得了这种烈性传染病。
还看什么看?范晓昭吓出一身冷汗,赶紧的溜回去,千万别让军医发现了,自己这个周日也和吴湘豫一起吃过饭。而且,自己还和吴湘豫、王珂一齐舔过那颗石头!
越想越怕,越怕越紧张。
回到班里,范晓昭赶紧取出自己带的药,什么防止屙肚子的、发烧的、都吃了几粒。
吃完以后,自己又狂喝了不少开水,疑神疑鬼地过了一上午。一直等到上午下课,范晓昭才跑到十三中队,找到高乃才打听了一下王珂的情况,知道王珂在野战医院被隔离了,中队已经派人把他的衣服送去了。
好怕怕,又好担心,也不知道王珂是不是发烧了,会不会出现上吐下泻?想打听,也找不到人。捱到晚上,再次跑到大队卫生所,才知道所有被隔离的人至今无一异常。
既然别人都没事,为什么吴湘豫会突然爆发伤寒呢?
当然,她在热带雨林呆过,那里蚊子苍蝇实在多,这潜伏期也太长了吧!
范晓昭在干训队里胡思乱想,王珂此时却在军野战医院憋得难受。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穿着短裤和背心,被隔离在医院。
早晨,他跑回到四中队,捅醒了中队值班的女学员。
“去帮我喊一下吴湘豫。”
“她应该还没有起床吧。”值班员也是一位女学员,每天晚上既是岗哨也是值班的。
“你去看看吧,我们约好十公里越野的。”
“好!”
值班员一进去,立刻发现了问题。吴湘豫要本捅不醒,一摸额头滚烫。
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王珂立刻冲了进去。
单凭手感,至少高烧三十九度。全班都起来了,大家七手八脚替吴湘豫穿好衣服,王珂解下背上的砖和沙袋,扔到屋角,背着吴湘豫就向大队卫生所跑。
到了卫生所,一量四十一度,人已经昏迷了。
接着吴湘豫剧烈呕吐,几个女兵搀扶着她,又连续去了两趟厕所。
有经验的军医立刻判断出这是伤寒,果断派车送走。
谁送?军医不能走,还有这么多人需要善后隔离,只有一名护士在。
“我去吧!”王珂站出来,两个人抬着担架就上了车。一路折腾,丝毫不比跑十公里省体力。
有格局的人,既能享受最好的,也能承受最坏的。
到了医院,立刻吊水。等到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吴湘豫的高烧已经退了,但王珂却不得不裹着一条被子,在边上照应着。
中午饭都是食堂送来的,在感染科住院,和关禁闭差不多。
虽然都是单间,也可以在走廊走来走去,却极大地限制了自由,严禁离开病区。
这是有史以来,继上次被蛇咬了屁股之后,第二次两人单独相处。
“谢谢你,王珂。”吴湘豫沙哑着嗓子,对王珂说。
从得知要转院,王珂匆匆跑回到四中队,替吴湘豫取来换洗衣物和脸盆之内的用品,而自己却什么也没带。
“谢啥?来喝点水。”
“嗯。”
吴湘豫接过王珂递过来的开水,一饮而尽。这个病房,目前只是她一个人住,另外一张病床上空着。
她现在除上浑身出了一身汗、瘫软无力外,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想说。
屋内一阵沉默。
“对了,王珂你怎么没有跟回去?”吴湘豫像想起来了,问道。
“我?我也被隔离了,住在隔壁。”
“你又没发烧、屙肚子,你隔离什么?”
“医生问我们,谁和你在一起吃饭,我就说了,加上你早晨在卫生所,又屙又吐的,我也算近距离接触的人。”
“哦!”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王珂,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吴湘豫话题一转,她想起来昨天晚上范晓昭找自己说的事,这也是憋在心里,令她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如果不是这种强刺激,自己可能还不会失眠、不会发高烧,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上吐下泻。但是这种话,自己又如何能说出口?范晓昭说得没错,她能用这种方法帮上忙,这对王珂来说,也可能是唯一的路。
“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呗。”王珂并不知道昨天晚上,范晓昭找过了吴湘豫,他还犹豫要不要和吴湘豫说,覃军长让自己干训队一结束就去军作训处报到的事?
“机会难得,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可不能走一步算一步!”
“明白,我会努力争取的。”
王珂一说完,吴湘豫的脸更白了,原来他早有打算啊。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想不通,不打算走这条路。咳咳咳……”吴湘豫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伤寒来的得真不是时候。
唉,要是干爹董偏方在就好了,这种病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王珂赶紧走过去,把吴湘豫扶起来,把枕头塞在她后背处。帮助她拍拍背,看到不咳了,这才说:“条条道路通罗马,只要能前线,我都愿意。”
原来自己所想,吴湘豫都猜到了。这时,王珂看到吴湘豫脸上出现一丝不可捉摸的神态,似讽刺又似关心。
果然,吴湘豫沉默了一阵,又问:“你真是这样想的?那万一首长知道你们……有那层关系,又改主意了呢?”
王珂听了一愣,想到了覃虎,立刻呵呵笑道:“不会的,我和他虽然是好朋友,但首长不会阻拦我的。他已经明确表态,让李处好好摔打我,说不准啊,我和他会一起上前线。”
“哦!”吴湘豫一听,原来木已成舟,他俩早就计划好了呀!自己还以为需要帮助王珂转弯子呢,还真的挺现实。心里一酸,嘴里喃喃地说:“那祝你们幸福。”
“嗯,只要能上前线,让我做多大的牺牲都可以。现在,我特幸福。”
这句话如重锤,猛击了一下吴湘豫,她理理自己的头发,努力克制住发抖的身子,说:“首长真让人敬佩,竟然让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同时上前线!”
等等,覃一号并没有女儿呀!就算有,谁是女婿?王珂狐疑地看着吴湘豫,问:“你在说谁?谁的女儿女婿?”
“说你呀,晓昭昨晚已经来我说过了。”
“范晓昭?她找你说什么?”如果不是病房,王珂此时肯定大叫。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