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城西,这是一片真正的乱石坡,六七十度的斜坡,上面全是风化的乱石块,看着是完整的,可以你一碰,哗啦啦的碎成粉末往下掉。
加上山道狭窄,大军施展不开,所以伊蒂哈德很放心的在这里只放了几百人。
等张昭赶到的时候,憾山都的甲士正在用弓弩和城墙上的喀喇汗军队对射,边对射,污言秽语更是响彻四周。
不过论到骂人,张昭这有马鹞子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加上天方教忌讳颇多,马鹞子抓住其中的痛点大肆辱骂,不一会就骂的城头上无能狂怒的抛下了更多的箭矢。
就在双方骂战加上弓弩对射的时候,史崇敏带着分金都的人已经挖出了一条三十多米的地道。
不过由于怕被发现不能靠近城墙去挖,按照史崇敏的估计,这挖了三十多米后,起码还要有八十米以上的距离。
这就有点麻烦了,因为现在可不是在姚头冈那种毫无压力的情况下挖掘。
这个地方地质不稳定,挖掘的矿工心里压力大,往洞里送空气也没有姚头冈那么方便,八十米的距离,最快也要十几天以上。
“郡公,现在最麻烦的还不是挖掘,而是通风的问题,一个壮汉子进去不到一刻钟就撑不住了,只能退出来,下一个去的,也就最多能呆一刻钟。
每日光是花在进进出出上的时间,起码就要好几个时辰,而且越靠近城墙,越不敢用器具。”
张昭一到,史崇敏就开始诉苦了,毕竟是矿工出身,张昭把他们招募过来后,也没时间进行更细致的整训和笼络,所有这些矿工的身体虽然比在石炭厂身体更好了,但反倒没有在石炭厂的时候那么卖命了。
很显然的嘛,在石炭厂的时候,挖不出石炭就要饿肚子,就要挨鞭子。
不过在张昭这里,他们的饭食虽然比憾山都和游奕军的差的多,但比石炭厂可好上了不少,还日日都能吃饱,没了随时饿死的紧迫感,他们的劳动反而下降了。
看着也有些不自在的史崇敏,张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不论贫富贵贱,能将心比心,知恩图报的,仍然是极少数,大多数都还是会先选择让自己过的舒坦。
原本按照张昭的以为,自己是这些矿工的大恩人,还免费供着他们吃喝,把他们带离了石炭厂那个修罗场,这些人应该感恩戴德爆发出百分之一百二的热情,把一切都干好,现在看来,他稍微是有些想多了。
想到这里,张昭也是看向了身边的李七郎,李七郎知道张昭的意思,他把手一拱。
“郡公放心,城内主事的是我师兄惠通,他说会从城西这里往外挖,就一定会往外挖!
只不过郡公确实要加快进度了,因为我们约定的是从我出城起的二十日后停手,现在时间快到了。”
二十日停手,这是为了城内的众人不被火药爆炸给炸到约定的,因为张昭现在没法交通城内,只有在派氾顺进去的时候,就给了个二十日的期限,超过这个期限后,里面的人就不会再挖了。
问过李七郎后,张昭慢慢走到史崇敏的面前。
“史队正,你说某张二郎,对你们如何?”
史崇敏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噗通一声跪下。
“郡公待某,恩比天高,自从跟了郡公,日日饱食,亦无下矿之朝不保夕,这都是郡公的恩德。”
张昭点了点头,“原来你们还知道某的恩德,那就好!
你现在去告诉下面的人,不管是某第一次从石炭厂挑选的,还是第二次封天子诏令带走的,我并不会把所有人都留下,我还是只会留三百人。
谁能留在这立功享富贵,谁会继续回到石炭厂猪狗不如,那就要看他们的表现了。”说着,张昭拍了拍史崇敏的肩膀。
“你也一样!”
张昭每拍一下,史崇敏就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
呵呵!想混日子,那恐怕这碗饭就没那么好吃的。
“武原儿!”张昭大喊一声。
“二郎君,武原儿在此!”
“你从朱老那里带十人过去,将还在这的七百多矿工分成十组,每一组给我定好任务。
完的成的给肉给酒,完不成的就给老子饿着肚子,立功的提拔到憾山都当贵人,敢偷奸耍滑的,老子把他全家卖给山上的吐蕃人为奴!”
张昭脸色阴沉,难怪历史上能大胜仗的名将名帅,几乎全都是心狠手辣的家伙,原来你要想下面的人出死力,在厚赏、施恩这一套之前,还必须要心狠手辣地把规矩给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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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崇敏飞快的爬下去传达命令去了,武原儿也跟着过去准备将任务细分下去。
张昭则继续带着李七郎往营寨中走去,刚刚李七郎提到的师兄惠通,让张昭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被武原儿跟马鹞子从疏勒城监狱中带出来的老和尚,据说叫惠兴。
惠兴老和尚一到张昭这之后,不说话不走动,除了吃饭的时候胃口挺好以外,什么都不干。
问话不答,佛经都没见他念过,跟个哑巴差不多,但张昭知道他不是。
本来想从这老和尚那里知道点情况的张昭最后也没招了,只能把这老和尚当个大爷养起来了,反正他吃的也不多。
惠通,惠兴,这听着就像是师兄弟啊!难道都跟疏勒大云寺有关?
“惠兴师兄?郡公你是说,上次伊蒂哈德那个贼胡让你们从总督府的监狱中带走了惠兴师兄?”
李七郎一听惠兴这个人,顿时就激动起来了,看起来这个人,应该跟他的渊源很深。
“不错!伊蒂哈德当时似乎是贪图某的三千贯财物,所以让武原儿他们带回来了一个老僧,说是大云寺的所有僧众仅剩此一人了!”张昭点点头确认道。
“不会!不可能的!道真师傅不会就这么坐化的!二郎君可知道!”
方寸大乱的李七郎刚想说什么,不过到最后突然觉察到给止住了。
张昭轻轻吸了口气,随后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不过心里却在翻江倒海的猜测。
这些人,应该就是昔年安西唐军后裔的人,可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事情,让他们的戒心如此之大?
“郡公!仆还请郡公能将惠兴师兄接来此地!仆与惠兴师兄,已经数年没见过面了!”
李七郎单膝跪下可怜巴巴的看着张昭,好像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什么不说,什么也不肯透露,还要求这要求那的。
“快起来!”张昭伸手把李七郎给扶了起来,他叹息了一声。
“昔年郭郡王昕公孤军戍守安西数十年,是天下第一等的豪杰,某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戒心如此之大,但某相信,某这一片赤诚,终有一天你们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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