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剌沙衮,这个城市对于喀喇汗国是有特殊意义的,因为八剌沙衮失陷之前的喀喇汗国和失去了八剌沙衮的喀喇汗国,完全可以说是两个国家。
原本的喀喇汗国是回鹘汗国在840年崩溃后,由在大唐边境混不下去的庞特勤,跑到安西建立的汗国。
庞特勤死后,将汗国交给了两个儿子巴兹尔和奥尔古恰克,其中巴兹尔就是萨克图的父亲,奥尔古恰克就是那个被萨克图杀掉的倒霉叔叔。
当时巴兹尔驻地在八剌沙衮,称阿尔斯楞汗,是为正可汗。
奥尔古恰克驻地在怛罗斯,称布格拉汗,是为副汗。
但好景不长,这个新生的喀喇汗国,碰上了处于鼎盛时期的波斯萨曼王朝。
893年萨曼王朝皇帝马赫穆德率军亲征,接连攻下了白水胡城和怛罗斯等重要城市,副汗奥尔古恰克逃到了疏勒,正汗巴兹尔则继续坚守八剌沙衮。
就在这期间,喀喇汗国的政治格局随之发生了变化,由于距离的因素,副汗从正可汗的下属,逐渐变成了与正可汗同级的国家领袖,喀喇汗国变成了双首领的部落汗国。
如果不是张昭的到来扰动了历史进程的话,后来的喀喇汗国还会继续分成西喀喇汗和东喀喇汗两个国家。
之所以会形成这样双领袖的政治格局,是安西、河中地区的地理环境决定了的。
在八剌沙衮和疏勒之间横着天山山脉和帕米尔-阿赖山脉,只看天山和帕米尔这两个词,就能想象得到,这里的地形是多么的难以翻越,两地之间的联系有多么的困难。
而现在,张昭就正在翻越这个极难翻越的高原雪山,为他提供向导的,是一个有疏勒王裴家血统的青年。
裴升远摸了摸鼻子,他和有些不喜欢张昭这种把他当做年轻人对待的感觉,因为实际上他比张昭还要大那么一点点,裴升远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张昭不过才二十岁。
可是从两人的地位乃至能力和见识等方面来说,张昭确实可以把他视作一个年轻人。
因为除了历史上的冠军侯以外,裴升远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人能在这个年纪,干出一番这样的事业。
阎晋和马鹞子对望了一眼,对于裴升远的感受,他两那是深有体会,因为刚满二十岁不久的张二郎君,也经常把他两这个二十六七岁的下属,当成年轻人来着。
呃!谁叫我张二郎君的身体里装着一个来自后世的三十多岁灵魂呢,对于这些‘小’了自己十几二十岁的古人,张昭很自然的就把他们当成了年轻人。
“那按你这么说,萨克图此人应该是呆在八剌沙衮才对,毕竟他父亲巴兹尔是正汗。”
在充满淤泥的山道上牵着马儿小心行走的时候,张昭还不忘跟裴升远了解起了萨克图的生平。
这也是对即将进入八剌沙衮的一种准备,毕竟他这次不是去攻占八剌沙衮,要是去攻占倒还简单了,单纯的从军事角度考虑就行。
这次去八剌沙衮,是应城中回鹘贵族叶护和景教、佛门首领之邀请,商量八剌沙衮臣服于于阗金国之事的,所以必须要搞清楚城中的政治状况才行。
“回郡公,原因很简单,因为怛罗斯被波斯人攻陷的几年后,八剌沙衮也被波斯人给攻陷了。
其父巴兹尔死后,萨克图的母亲就只能带着他跑到疏勒,投靠了叔父奥尔古恰克。”裴升远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张昭点了点头,后面萨克图的人生轨迹就很清楚了。
这家伙在疏勒城接触到天方教,随后依靠天方教的势力造反成功,杀了叔父奥尔古恰克一家。
而在掌权后,萨克图不断积蓄实力,在四年前率军收复了八剌沙衮和怛罗斯。
“这么看起来的话,萨克图此人也算是个中兴之主了,不但收复了故都,还拿下了属于萨曼王朝的拔汗那国之地!”
“郡公高看他了。”张昭觉得萨克图有两把刷子,但裴升远可不这么看。
“萨克图之所以能收复八剌沙衮和怛罗斯,并不是他有多强的能力,实际上是因为波斯人攻占这两地之后强行推行天方教,搞得这两地教派矛盾很深,萨克图不来,波斯人的统治也不会太长久。
而由于相隔较远,八剌沙衮的提特西古大师,并不知道萨克图也皈依了天方教,以为他还是佛门信徒,于是策动了大量的三教信徒起义,打开城门放喀喇汗军入城,萨克图这才借机收复了这两地,他实际上是捡了个便宜而已。”
“那我猜等萨克图收复八剌沙衮和怛罗斯之后,这两地的三教信徒才知道萨克图也皈依了天方教,于是他们只能拒绝推举萨克图为阿尔斯楞汗。
僵持几年之后,失去耐心的萨克图也干脆就带着军队,再次攻打自己的故都。”阎晋在旁边插话说道。
“这位将军说的没错,就是这样的。”一个从八剌沙衮来的使者,在最前面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为了不再搞出这种刚打跑了吃人的老虎,又来了害人饿狼的事情,八剌沙衮城的各位叶护,佛门提特西古大师,以及景教威仪大德玄庆阁下,才派在下前来对大金国大明大圣天子表示臣服。”
说话间,众人走都了一个半埋藏在山腰的地洞,地洞里面极为宽阔,甚至还可以看得出来,里面曾经摆放了大量的粮米军械等物资的痕迹。
这些地洞,就是萨克图能迅速从八剌沙衮撤军到下阿图什的秘密。
早在三年前,萨克图就开始在从八剌沙衮到疏勒的路上建立这样的地洞仓库,储备了大量的武器甲胄和粮草,以备不时需。
看来历史上萨克图一边平息国内的反对势力,一边殴打波斯萨曼王朝,一边还能把李圣天吓住,让于阗金国几十年没敢北上打疏勒,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
这种鸡蛋上跳舞的极限操作,竟敢还被他干成了,其中只要有但凡一点失误,萨克图就会万劫不复,比如这次碰上张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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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海,也就是后世吉尔吉斯斯坦的伊克塞湖,这个在后世有上帝遗落明珠之称的美丽湖泊,位于天山山脉中,是世界上最深的高山大湖。
曾经大唐在此地最重要的城市,比如冻城、贺猎城、叶支城,以及最重要的大唐军镇,安西四镇之一的碎叶镇,都位于热海四周。
贺猎城的规模并不大,如果放到中原地区的话,还不如一个中县的县城大。
而在这个城中,最高最大的建筑,是一间用白石垒起来的寺庙,寺庙中还有一座高达数丈的白色尖塔。
如果你以为这是一座佛门寺庙那就错了,这实际上是做一座景教的寺庙。
这个传到了东方的基督教聂斯托利派,跟传统意义上的基督教并不太一样。
他在的寺庙的外观上与佛教近似,教义上还吸收了大量的佛教和道教经义。
甚至神仙体系都开始变化了,它变成了一个多神教,信奉起了景通法王、天元真主阿罗诃等。
好吧!这已经不单单是基督教异端了,实际上这应该是一种新的宗教。
或许聂斯托利派从希腊出走的时候,它还属于正教的范围,但当它跨越崇山峻岭到东边,并且经过几百年的变化之后,早已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父亲,碎叶城的教徒透露,提特西古这秃驴番僧,已经提前派人去与于阗王联络了,说不定这次来的不单单有于阗王的使者,甚至会有于阗大军。”
寺庙中,一个身穿黑色连体长袍,头戴黑色罩帽的青年人满脸焦急。
而另一个手里拿着十字架,神情威严的男子,则闻言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应该说八剌沙衮而不是碎叶,尉迟家是金国天子而不是于阗王,番僧这个词更不许说,如果你连这也记不住的话,以后怎么承担保护族人的重任?”
“孩儿知错,父亲教训的是!”年轻人赶紧低眉顺眼的认错,但悄悄蠕动的嘴唇分明在说。
‘不让说,那你何必教会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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