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把这个时代军队按照执行力排一个序的话,张昭手下的军队绝对是名列前茅的,估计也就已经星散的银枪效节军能相比。
这支以奉天军和千余于阗宫卫军为主的张大王事实上私兵,此刻正处于其兴也勃焉的阶段。
所有人都在等着张昭打下大明宫中的龙椅后与国同休、图像凌烟阁,大家心往一处使,把张昭的事业,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在打拼。
所以在确定巴利哈尔军的军寨位置以后,&nbp;只用了半个时辰,他们就确定了作战方案。
然后又在一个时辰内,将作战方案细分到了队正这一级的军官,同时还集体拔营,朝前行进了二十里左右,将他们与巴利哈尔军大营的距离缩短到了三十里。
其后就地下寨,七千大军慢条斯理的吃完一顿饱饭,就原地直接休息。
不但士兵没有发出过多的声音,就连马儿也安安静静的,&nbp;很多折耳马甚至学会了躺下睡觉这种更省体力的方式。
寅时初,也就是凌晨三点多,七千大军就在军官的组织下,完成了出发准备。
此时月亮还隐于乌云之中,能见度非常有限,张昭下令一个将(一百人)为基础单位,由将头指定一位眼神最好的队正,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其余士兵则将手搭在前方同袍的肩上,依次而行。
李在元就是那个走在全军最前面的队正,经过再一轮的精挑细选,他顺利从火长升级为了队正。
不过对于曾经憾山都一员来说,他的升官的速度是很慢的。
比如现在还能留在大王身边,仍然还是憾山都一员的蛮熊和顿珠等人,是人人羡慕的大王亲卫,&nbp;心腹中的心腹。
从憾山都走出去做军官的,&nbp;都头都没几个,大部分都是营兵马使这一等级的了。
按照副王府的军事编制,镇-军-营-都-将-队-火来说,他这队正,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一队不过一百人,一营则有一千人左右。
不过李在元此人,还是很容易满足的,当然你也可以说他很务实,不然他也不会在一众同袍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大环境下,选择娶了一个二手的娘子。
因为他完全是看中那个祖先是怛罗斯俘虏的刘家小娘子,勤劳肯干又踏实,还挺会过日子的,娶了绝对会家中兴旺。
他也是在每次大王放赏后,把每一笔赏金都细细存下来的少数人之一。
不像蛮熊和王通信,一个铜钱没存下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李在元轻轻吸溜了一下嘴巴,嘴巴里含着一枚铜钱的他,总有些包不住口水。
身边马儿的蹄子上也裹了厚厚一层的棉布,人与马,声音都被放到了最小。
凌晨的沉寂中,李在元估摸着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因为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取枚!吃饼喝水,谁他妈敢发出其他声音,老子把他嘴都给打歪!”
当他看见前方三岔路口堆着一堆石头,石头下压制一条红色布条的时候,这位走在最前面的队正下达了命令。
一个队正,敢在这种时候下达全军止步、吃饭喝水的命令,这恰恰就是张昭努力在军中推行军事民主制的结果。
在他的军队里,哪怕是最低级的队正一类军官,也能一定程度上发挥主观能动性,而不用担心被上官殴打或者报复。
“你个狗入的!怎么让人都停下了?”队伍刚刚停下,营兵马使山猪儿就赶紧走到前面来看情况了。
“兵马使,游奕都的人摆的记号在前面呢!”
李在元往前一指,山猪儿也看到了地上的石堆,这是出发前定好的标记,看到这种石堆,就表示离敌军大营也就是十里左右了。
“这么快的吗?一个多时辰咱们就走远了二十里?”
作为营兵马使的山猪儿都惊了,这可不是空手走,而是黑夜中背着刀枪弓弩在寒风中前进,竟然也能走的这么快。
李在元喝了一口水,吃完一个饼子,再等了一会,后面穿着棉甲和其他铁扎甲的队伍,才走到前面来了。
这些人看相貌多是带着波斯人和回鹘人特征,属于从顺义左右军中挑选出来的。
不过他们不是这次突袭的先锋,而是属于先锋们工具人,他们的最大的作用,就是来给李在元这些精锐专门运送甲胄的。
凌晨出发多有不便,骑不得马,也无法一人控制三马,所以除了每人手里牵了一匹马以外,其余的马儿都在后面,随着少量后勤部队天亮后才会行动。
那么为了保证精锐的战斗力,几十斤重的盔甲就只能用人来运输了。
这两千穿着盔甲行军的士兵,到这里已经是体力耗尽了,他们现在卸下甲胄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会,等打起来后再出发,作为第二梯队去打顺风仗。
“大王,敌营还是没有防备,五里内才有几个哨探岗,还都是明哨,都被解决了!”
马杀才喘着粗气说道,今次是他带着几十个精锐游奕军作为大军前部哨探的。
“那就按照既定方案,咱们从直接两头打起,将敌人驱赶到中间主营。
李若泰你率六百具装甲骑准备好,敌人一旦猬集到主营,弓骑兵和重步军拆除路障之后,我要你们使出全力,一次性打穿!只要你们能撞进去,这一仗就赢定了!”
李若泰点了点头,随后插手一礼,“喏!大王放心,铁马都保证完成任务。”
。。。。。
巴利哈尔军的大营立在一条大河边,正如张昭所疑惑的那样,下面的士兵也认为上面的刹帝利老爷和国王一定有什么大病,不然不会想到要在这里立寨的。
现在是早春二月,天气还非常寒冷,河边湿气尤其重,往往睡上个把时辰,水雾就能把衣服给浸透了。
而且六万多军队聚集在此,别说用来烘干衣服和取暖用的柴火,就连煮饭的柴火都不多了。
昨天一支出去打柴的部队出去了就没回来,据说是被袭击了,搞得现在营中人心惶惶。
细长的猪就是这样一个内心惶恐又很不满的人,他本来是江边的渔夫,作为一个首陀罗,日子也还是过得去。
细长的猪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外号,而且细长的猪,也不是指猪,而是指一种生长在恒河中的巨型鲶鱼-坦克鸭嘴鱼。
一个首陀罗得到一个这样的外号,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坦克鸭嘴鱼的皮肤是黑黄色的。
作为一个雅利安人和达罗毗荼人的混血后裔,如果他后代的肤色继续黑下去,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变成达利特了。
而正因为他皮肤黑,所以次次征兵都逃不掉,不但上面的刹帝利老爷看不起他这种皮肤黑黄的首陀罗,首陀罗中稍白一些的,也经常排挤他们。
“该死的!天天吃豌豆和野菜,盐都不给多放,抢来了好东西也没有任何赏赐。”
细长的猪被尿憋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嘴里开始了嘀嘀咕咕的。
原本针对波罗王朝的战斗时,取得了胜利的话,上面的人大捞特捞,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总还能得到三瓜两枣的。
可这次,克里希拉二世为了拉拢波罗王朝的贵族和寺院,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劫掠,当然也就没东西发给下面的人了。
“那是什么?怎么会动?还挺快的!”一个跟细长的猪在同一个土窝子中睡觉的首陀罗长枪手,捅了捅他的肩膀,低声问道。
此时的底层人大多因为营养问题,缺乏维生素a,大量患有夜盲症,捅细长的猪胳膊的长枪手就是这样。
凌晨五点的昏暗月光下,他根本看不清楚远处有什么,只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一闪一闪的靠近。
这个家伙有夜盲症,但细长的猪没有啊!
他是生长在河边的渔民,虽然教义中很多东西不让吃,但底下的民众经常填不饱肚子,谁还管那么多,他们找到什么就吃什么,最多躲起来吃就是了。
细长的猪由于鱼内脏和许多人不吃大鲶鱼吃的多,营养比一般人好了不少,也没有夜盲症什么的。
可他刚抬起头,浑身冰凉的感觉就陡然袭来,因为细长的猪看请快速靠近的是什么了,那是一些出鞘的长剑和枪头,在反射火把的光芒。
细长的猪很想大声吼叫,可是巨大的恐惧把他彻底魇住了,嘴巴一张一合的,就是无法发出声音,双腿更僵硬的如同钉子一样钉在了地方,完全无法移动。
‘嘣!’李在元右手一送,一支箭矢流星般的划过,随即准确的命中了那个被吓傻的家伙。
细长的猪喉咙里喀啦了几声,摇摇晃晃的一头栽倒在了河岸边,直到最后,他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李在元的这一支箭,就仿佛是总共的信号一般,无数身着棉甲的士兵突然从黑暗中涌出。
三三两两被冻得受不了,起来乱转或者放水的巴利哈尔军不停的栽倒,惨叫声开始多了起来。
大营中一阵骚动,一些人还在睡梦中,但另一些人却被惨叫给惊醒了。
很多巴利哈尔王朝士兵连滚带爬的跑出了睡觉的土窝子营帐,可他们刚一出门,就发现身穿青黑色甲胄的敌军,已经杀到了眼前。
机灵点的嚎叫着四处乱跑,傻乎乎还在揉眼睛的,直接就被捅死了,嚎叫和惨叫叠加起来,声音越来越响,整个军营中乱成一片。
到处都是瞎跑的人,很多人干脆都是光着屁股,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因为他们没有看见敌人。
但集体的惊恐和嚎叫感染了他们,一两个人的嚎叫,不一会就发展成为了几十上百人的嚎叫。
第一波进攻的重步兵拉开了立在军营外的木栅栏,拿着梨花枪的弓骑兵就冲了进来。
他们一边把背上的桐油罐子四处乱扔,一边用梨花枪将其引燃,特别是存放粮草的仓库,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突袭在巴利哈尔军大营的两边同时发起,排着横排的重步兵手持长枪硬弓,遇到拿起了武器想要反抗的就射,遇到四处乱跑的就捅刺。
他们一队人为一个基本单位,飞速的推进者,并且边推进边放火,继续制造混乱。
而已经冲起来的弓骑兵更加可恶,他们四处乱窜,遇到土窝子帐篷就把梨花枪伸进去一顿乱喷,吓得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巴利哈尔王朝士兵,更加恐惧的四处乱跑。
不过短短的一刻钟,混乱迅速蔓延到了各处,这些底层士兵本来就对这次征战十分不满,因为他们什么都没得到不说,待遇还差到了极点。
巴利哈尔王朝虽然是天竺地区的大国,但一次性组织了六七万大军,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军需供应不上。
加上种姓制导致的极度和不平等,底层的牛马们心里积攒了太多的怨恨。
他们中很多人甚至恨不得国王被打败,这样就不用继续在波罗王朝的土地上打仗,可以回到家乡去了。
在这种心里的推波助澜下,无数的巴利哈尔王朝士兵,主动为这种混乱推波助澜。
他们夸张的嚎叫着,看见过一个菊儿汗士兵,会被他们说成一百个。
乱跑摔倒了受伤,他们会说是被敌人捅伤的,敌人见人就杀不可阻挡。
很快,河边的长蛇阵军营彻底混乱了,到处都有熊熊烈火燃起,到处都有哭喊和惨叫,一个个军营如同一个个被点燃的灯笼一般,整个河边亮成一片。
所有的巴利哈尔王朝士兵怀着不同心情,集体朝中军主营跑去。
有的人是单纯害怕觉得中军主营安全,有的人是真的想去寻求指挥抵抗敌人,有的人则只是盲目跟着大家一起跑。
战火,向着巴利哈尔三王子的中军,烧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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