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麒召集了姚孟阳和季锐,临战紧急会议。
他们三人都是将军子弟,是岛上龙武子弟们的核心。金士麒言简意赅地说了0万两白银的事情,然后把他的分配方案砸在姚、季二人的面前,瞬间就把他们砸翻了。
过了一刻钟,龙武子弟们都被姚、季二人召集起来。
他们就像是群狼一般呼啸而来,“大哥,我们来也!”“我部人马已列队。”“金老大,你确定,能分三成给我们?”
“不是‘我’分给你们。”金士麒一步跳上桌子,现在他身边颇有造反举事的气氛。“龙武的兄弟们,那银子我们的父兄所有,是他们省吃俭用攒下来!那是他们鲜血和汗珠子换来!依照大明律例,那本应是我等继承的银子,岂能让岸上来的强盗夺走?我要保护我的银子,你们敢吗?”
“敢!”“干!”“上!”公子们鼎沸了。现在即便金士麒号召杀到宁远去,他们也敢去。
金士麒很欣慰!他潜藏之目的,是要用这次行动把所有的龙武公子们拖上一条船,绑在一条绳子上。他用银子,换得这十几个小家族凝聚在他的旗下。
龙武水师,出发夺银!
龙武精兵集结操练的效果展现出来了!一刻钟,只要一刻钟浩浩荡荡数百人的队伍就整装列队,旗号鲜明,号令明晰。
查应才训练的400私兵,有200负责守备中军大营和押俘虏,还剩余200人。幸亏沈百总又带了00名金府私兵来觉华岛,他们总计00人在魏光良的带领下扑向了“二号内库”,抡起搞头就开凿。
4个内库都建在海岛东南的山脚,是在岩石上凿出的山洞,外面筑着厚墙和铁门。在战前都用大石堵塞,又冻结着泥土和冰雪。有2个内库被奴兵开掘过,剩下的是“二号”和“三号”,0万白银的所在。
查应才领了其余近千名普通龙武士兵在北边列阵,延缓修武营的进军。现在已经能到那大军出现在冰原的尽头,只要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一切安排妥当,金士麒亲临了挖掘现场。
内库外面的冰层根本无法抵挡龙武精兵的掘进。他们中有人凿过半个月的海冰,经验丰富。随着铁钎、铁锤、铁铲狂凿,冰层逐渐破碎脱落。他们几百人齐齐上阵,将硕大的石块接连挪开。
金士麒紧张地着南边——就在半里之外的海港里停泊着两条大福船。现在刘应坤、袁崇焕和满桂等人就在船上聚餐,他们每个人都能要自己的命。这里只见两条大船的桅杆,船身被山崖遮挡着……真够刺激的,就像考试现场在老师背后打小抄一样。
“开了!”二号内库的铁门徐徐推开。
金士麒和魏广良先冲了进去,里面是0丈深的大山洞,堆着满满的口袋。戳开一袋子是粮食,再戳,还是粮食。金士麒又叫军官们进来,疯狂地掀翻了那些粮食寻找着银子。
粮食、粮食、粮食……没银子!
金士麒的希望破灭了一半。没关系,还有一半!他带着半数私兵狂奔到三号仓库去。那边士骏和姚孟阳正领着他们的200私兵搬石头,金士麒带来的人立刻加入其中。
这时候有私兵跑来报告,吴襄的“修武营”已经到了,相距龙武水师2里,正以战斗队形逼近。最可恶的是:那队中还打着一面新缝制的龙武中军旗,还有“乔”字将军旗,让龙武水兵们稍微有些混乱。
修武营,关辽军的王牌车营,在当年孙承宗的战斗序列中排“零一”号。额定兵力000人,装备600战车、00火炮。而龙武水营才2000人……如今的龙武残兵更是不足000。
总而言之,力量对比悬殊,时间紧迫。
轰然之间,门开了。
金士麒只慢了一步,姚孟阳等公子们狂叫着就冲了进去,然后就鸦雀无声了。金士麒心怦怦乱跳:这要是再空了,就全赌输了!
那三号内库里依然没动静。
他跳上乱石跃了进去,见硕大的洞穴里,整齐地堆放着一堆圆鼓鼓的粮口袋。所有的公子们都静静地着弟弟士骏,他正用一根箭戳在那口袋上。“哗”地漏出来一股粟米,金灿灿的倒是很好。
金士麒脑袋中一片空白,奔上去抽出剑就刺进一个口袋。
“叮!”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金士麒的手腕被崴得生疼!
那剑猛然一撬,从粮袋的裂缝中“砰”地跳出一颗亮闪闪的大家伙。旋即那山洞里爆发出“百虎齐奔”般的咆哮声。
一颗50两的银元宝,足有拳头大!
“你娘!”金士麒夺过弟弟的箭,在那些粮食口袋上挨个戳下去。每袋粮食里面,都结结实实地藏着银子!
几个公子们狂笑着往那小小的白银金字塔上攀爬。“这有多少啊!”“让我死在这上吧!”
金士麒上下一数,一个简单的四方椎体积计算,“二百五十袋,开搬。”
那每个袋子都重达200斤重,需要两个士兵一起搬抬。现场有00多个私兵,要运输两次。姚孟阳扯着金士麒出了山洞,指着远处的大船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搬运到“龙泽”号上去。我们死定了,那帮大员们就在隔壁的“武腾”号上吃饭啊!相距不过20步,他们不是瞎子聋子啊!
“我去把武腾炸沉。”金士麒吼道,“我说笑的,我去……挪开它!”
说完,金士麒奔向海港。
士骏和姚孟阳指挥着私兵们把银口袋都搬了出来,几十个公子和军官们持刀剑一路监督。不多时,竟到那武腾号果真升起了风帆,竟出航了!姚孟阳惊愕了,狂喜地吼着:“金老大我算是服了你。”
……
此时此刻,金士麒正站在武腾号的甲板上,顶着刺骨的海风,向诸位大人、将军们介绍着觉华岛的海景。
没错,金士麒请他们巡览海疆,他是导游。
“这边,这是……冰海。再这边,也是冰海。”金士麒抽着鼻涕,“那位将军,请不要回头。”
金士麒此刻的心情很忐忑,他不知道“夺银”行动是否已经暴露,不知道吴襄是否抵达,不知道那些私兵们到堆积成小山丘的银子会不会哗变,更不知道查应才的几百私兵是否会被修武营踩扁。
此刻,他心不在焉地介绍觉华海域的那些所谓的景色,“那个……狮子偷桃……”金士麒干巴巴地说着,“这是……仙女洗澡……”
“不像喔。”大太监刘应坤盯着仙女的身体。
“仙女还穿着衣服,要到春暖花开之后,那就……像了。”金士麒胡乱地解释着,“这边是老汉……推马。”
“金士麒!”袁崇焕喝道,“你不要再讲乱糟糟之事!”
刘应坤却笑道:“啊,我喜欢听啊!”
金士麒心下平缓。他盯着袁崇焕:你懂吗?今天是我的吉日。吉日啊,一切都眷顾我。老爷我在这孤岛上折腾了大半个月,挨冻受饿流血流泪四处砍杀,那是怎样的一番磨练啊。我从一个温文尔雅的教师,沦为一个导游……不,是一个血腥杀戮的将领,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而今天是我的吉日,是我收获的日子,没人能阻挡!
金士麒,霸气所至,他不再忐忑,他开始掌控这甲板上气场!
金士麒指着那依然凄冷、依然浮冰毗连成片的海洋,用沙哑的、雄性的嗓音讲述着——
“浮桥就在这里被截断。我的一个百总身中二十箭,沉在这水下。”
“那边!那是奴兵登陆之处,我们用长矛和火砖殊死拼杀!那时候,连溃兵们也变成无畏的汉子。”
“到那片林子吗?当我们陷入孤岛时,那些士兵们一个个从角落里走出来,在那林中列队,等待着我的挑选,踏上浮桥去与敌对射。”
“前面,这是我们杀死最后一名奴兵之处。最后是我们的大船,霸占着这冰海。奴兵胆敢下来,全都被我们掀翻!”
“就在这里,就是那个名叫冯熊的汉子战死之处。他的名字我会铭记一生,可是还有几百几千的名字却无人记得……”金士麒泪水滴落冰海,“大人们,请在这里肃立!”
“哇!”刘应坤嚎啕而哭。
金士麒的声音,也触动了许多军将的心灵。他们怀念着自己的杀伐经历,想念着自己逝去的伙伴、部下,武腾号的甲板上沉浸在一片肃穆之中。
“大人们,将军们,这些英灵萦绕的地方,就是我大觉华岛最美的景色!”
……
半个时辰之后,金士麒嗓子哑了,刘应坤哭累了。
武腾号返航了。
别人都躲在了缓和的船舱里。金士麒独自站在船头,迎着寒风。觉华岛就在前面,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
“金士麒。”背后传来了袁崇焕的声音,冷冷的几乎没有任何感情。
袁崇焕走进他,盯着他,“你呀,真不会为人。”
金士麒一愣。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大人你说哪个?
“你恩师早就告诉我,你藏有俘虏。”袁崇焕冷笑道,“没想到你能等到今日才说。”
金士麒便笑了,卖乖道:“大人,我才十九岁。难免做事不周全,还请大人提携。”
“怕你如此下去,活不到三十岁。”袁崇焕压低了声音。“吾与刘公公商议过,今晚你就开船送他去天津。还有你们那些龙武兵,也以押送俘虏、运输灵柩为名入关去。之后如何操办,你自然懂得。”
金士麒愣了,难道袁崇焕在帮他找退路?若没有监军或钦差的命令,他还真难以离开觉华岛呢。金士麒有点混乱:“我不懂。”
“你不是要离开辽东?”袁崇焕反问道,“你百般经营,争取战功,不就为此吗?难道你要等着兵部发公文调令?你个痴汉,这刘公公就是活菩萨,就在你的船上,本官再送你一程,随后你跟他交易便可。”
金士麒顿悟,原来袁崇焕在帮他理顺后续的人脉和路数啊。“懂了。”金士麒又怀疑袁崇焕在诓他。“跟刘公公做……交易。我没那资本。”
“别诈我!”袁崇焕恶狠狠地吼道,“你们这帮军中蛀虫,皆可诛!”
金士麒直觉汗毛倒竖。
“你以为龙武诸将那些蝇营狗苟吾不知?你以为那两千银子就能差来一个钦差太监?还有吾等相陪?”他又冷笑道:“金士麒,本官今天帮你,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你孙先生,只是想给祖大寿吴襄他们一个教训。”
金士麒汗淋淋,只觉得这袁大人……太可怕了。
“莫要欺吾是书生,吾乃将首也!”袁崇焕吟道,忽然一抬头,“哎,那又为何?”
金士麒忙转身望去,只见冰海之中一条大船正扬帆驶来,正是龙泽号!
他不禁心中狂跳:龙泽宝贝,你这是去哪儿?银子在你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