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若海拿着一贯钱,也不敢去昂贵的店铺,找了一家之前做学子服的店铺,那家店铺的成衣虽然未必有多合身,材质也没有太好,但好在于能够糊弄,关键是便宜啊。
衣服还是买的学子服,&nbp;&nbp;这是文人穿得比较多的,他去面试也正好合适。
第二天,他便早早起来,吃了早餐,穿上新买的士子服,他的父亲非要送他,&nbp;&nbp;还找了邻居借了一辆牛车,老牛吭哧吭哧的将他们父子送到了州衙,龚若海下了车,与父亲说道“爹,您先回吧。”
龚若海父亲踌躇了一下道“来都来了,我便在这里等着吧,不然你回去也不方便。”
龚若海笑了笑道“也成,不过现在天热,爹您找个阴凉的地方躲躲,我面试完便来找你……啊,那边有个茶寮,你便去那边吧,花几个铜板买点凉茶喝着,也正好消消暑。”
龚若海父亲露出拘谨的笑容“好好,爹理会得,你先进去吧,别迟到了,官老爷问话的时候,不要慌张,&nbp;&nbp;记得礼貌一些。”
龚若海点点头。
龚若海回身看了一下高大的府衙,&nbp;&nbp;忐忑了一夜的心再次砰砰乱跳起来。
行走进了里面,&nbp;&nbp;吏员引导他们到门房处等候,嘱咐他道“此次是通判大人亲自面试,通判大人很年轻,你们见了莫要露出惊讶表情,那是大不敬的。”
龚若海闻言心中嘀咕,说是年轻,又能够有多年轻,都做到通判了,估计再年轻都得三十了吧?
不过虽然心里这般想,但他却是不停地提醒自己,免得一会出了岔子。
今天来的人不少,他扫视了一眼,估计得有两三百人,不过比起考试时候乌泱泱的一片,算是少了很多的了。
估计是因为他的分数原因,他是第一位被安排面试的,这让他心里更加没底,&nbp;&nbp;根据胥吏的指点,&nbp;&nbp;沿着走廊进了里面的第一个房间,&nbp;&nbp;也就是通判厅,
通判厅颇为明亮,一进去便看到了一个身着常服的少年,龚若海赶紧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的人了,心下嘀咕,难道这位便是通判?
但他不敢问,生怕出丑。
那少年看到他,笑道“你便是龚若海?”
龚若海赶紧拱手道“学生正是龚若海,您是通判大人么?”
少年笑道“便是我了,今天其他的大人都没有空,因而便只有我来给你们面试了。”
龚若海即便是已经给自己提醒了一遍又一遍,但终究还是有些异样,赶紧道“请大人明示。”
少年自然便是陈宓了。
陈宓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龚若海,这龚若海身高虽然一般,但总体来说气质还算是不错,虽然说脸色稍微有些差,但那是营养不足的面相,以后生活好起来了,脸色自然会变好。
公务员的面试自然要看人的外貌,毕竟公务员代表着官府的颜面,最好还是得样貌端正,这个虽然不明言,但终究还是存在的。
陈宓也不问太多生僻的东西,就将关于如何与民众沟通交流这些事情问了一下,龚若海对答如流,陈宓便止住了,拿起笔来签署了一个单子,然后笑着与龚若海道“龚若海,你的面试没有问题了,你被录取了,不过想要正是上岗,还得接受培训,你回去等通知就好了,就这几天的时间了。”
龚若海瞪大了眼睛道“就这么简单?”
陈宓点点头道“也不难,笔试本来便是决定性的,面试便是看看你们的言谈举止之类的东西,本身就不难。”
龚若海晕乎乎地出了通判厅,后续有考生接上。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出了府衙,一出门,便看到了在树荫底下蹲着的父亲,他父亲眼尖,立即便小跑了过来,脸色有些紧张“怎么这么快,我看其他的人都还没有出来呢?”
龚若海被父亲这么一问,魂顿时回来了,他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道“没事,爹,我已经被录取了。”
龚若海父亲闻言狂喜“真的录取上了?”
龚若海大力地点头“没错,录取上了,这是通判大人亲自与我说的,录取上了!”
龚若海父亲闻言顿时两行浊泪留下,呜咽道“好呀……好……呀,咱们老龚家出大人物了,有做官的了!有做官的了!列祖列宗保佑啊!老天保佑啊!”
龚若海不由得苦笑道“爹,您别乱说,这不是官,这是吏,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你回去之后可别乱说,免得被人笑话!”
龚若海父亲瞪了儿子一眼,但随即觉得对自己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有些不够尊敬,赶紧道“官吏官吏,都是一体,在府衙里面你是吏,可到了外面,你便是官,这没有什么区别的。”
龚若海想了想,还真是如此,他们平日里能够接触到的,也还真的便是吏员,但哪家谁敢不将吏员当官的?
想到这,他的心里变得火热起来,忽而想到了工厂的事情,便对他老汉道“爹,咱们先回家,然后你去码头将哥哥们唤回来,下午我带你们去工厂就职。”
“工厂就职?什么就职?”
他爹有些诧异道。
龚若海笑道“我那工厂的厂子,听说我考上了公务员,工厂里又却人手,便道可以让两个哥哥一起去厂里打工,还有爹您,也可以去看仓库,领一份工资呢。”
他父亲听完之后特别高兴,催着他赶紧回家,然后他跑去码头,将两个儿子给叫了回去,下午便与龚若海去了工厂。
那工厂的厂长看到龚若海带着家人过来,心里便已经有了计较,不仅对龚若海很是尊敬,还对龚若海的父亲以及两个哥哥都十分的和蔼,不仅立即让人给办了入职手续,还殷勤的非要请他们吃饭。
龚若海的父亲以及两个哥哥都受宠若惊,唯有龚若海心中澎湃——这便是权力!
之后两天,龚若海家中门庭若市,竟像是考中了状元一般,平时少见的亲戚朋友邻居等等也俱都过来嘘寒问暖,甚至连里坊的坊长都提着猪肉笑呵呵地来慰问了。
诸般世相不必多提。
之后龚若海正式接到了通知,通知他去参与培训,培训当天,他还是早早来到了培训地点,便是江陵府的学监。
在学监里,他粗略数了一下,最终参与培训的大约是一百十人,估计是刷了一百多人出去了。
心下不由得有些心惊,不是面试简单,而是通判大人对他青眼有加,这才那般轻松过了面试。
于是他心里便对陈宓心生感激,正想着以后如何回报陈宓的时候,陈宓忽而出现了,笑呵呵地与大家说道“诸位同学,这入职培训啊,主要便是由本官来给大家做培训,以后大家也算是我的学生了,若是工作过程之中,有什么疑问的,都尽可找我来……”
众人顿时大喜。
有人消息灵通的,知道陈宓的背景,知道这位背后站着的可是一个参知政事,而陈宓亲自给他们做培训,还承认他们是学生,这里面拉拢的意思已经足够的明显了。
龚若海虽然不太知道这些,但知道有一个通判做老师,对以后的好处可是不少的,也是心中大喜的。
陈宓看到了大家的神情,心下也是颇为开心。
这些年轻人虽然只是胥吏,如果以后不参加科举,一辈子也就只能做胥吏了,但陈宓却没有小看他们。
胥吏也能够干大事。
无论是此次要开发荆湖地区,还是以后还要干更大的事情,都需要一批能够做事的人。
如果是官员,陈宓有张载的弟子,也就是陈宓的同窗以及同年们,但要在基层发挥作用,即便是亲民官也有许多事情是做不到的,还是得依赖胥吏才行的。
此次他要培养出来大批有能力,有操守的胥吏,以填充江陵府,继而填充荆湖地区,甚至以后要培养出来大批的公务员,以取代大宋朝盘根错节的胥吏家族。
如此陈宓才能够对基层如臂指使,以后若是要变法,才能够保证这些新法不会在执行的过程之中被扭曲。
而且……这些胥吏,也是他以后要用来对抗大户的主力!
此次选拔出来的胥吏,大多都是贫苦出身,即便是家境好点的,也多是一些小门小户的,与江陵府大族关系不太大的,那批被筛选掉的,便有不少是江陵大户的。
江陵大族扎根民间,想要对抗这些大族,关键还是得争取民间基础,这些从贫寒家庭中选拔出来的胥吏,便是可以帮他做到这些事情的。
不过,估计这次筛选之后,江陵大族大多会明白自己的打算,估计他们是不会甘心的,虽然自己杀了一批人,但这毕竟是要挖他们的根基,估计他们还是要反扑的。
对此陈宓有所警惕,但他的心思却是放在培养这批公务员的身上。
关于各个务局的具体工作的培训,这些有他选拔出来的胥吏来指导,他自己也上课,主要便是上的思想政治课,以培养他们的忠诚,甚至为了增加对这些人的了解,他还组织了后世增强凝聚力的拓展活动。
可能是因为大家知道这位通判大人对他们的期待,他们也知道这是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作为贫寒家庭出身的他们,这可能是一辈子能够抓住的最好机会了,只有紧紧抓住,才能够对得起他们的一辈子。
因而效果是极其显著的。
他们与陈宓说话的时候,也不称呼为大人,而是称他为校长,当然,这个称呼是陈宓自己要求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这批人正式入岗,正式进入各个务局,到了这个时候,陈宓才正式开始执行他的计划。
尤其是所谓的菜篮子工程,菜篮子工程包括粮食、蔬果、肉蛋奶一揽子的东西。
这里面当然是有陈宓看到大宋朝百姓饭桌上饭菜过于匮乏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还是要对农业进行改革了。
荆湖地区是一块宝地,这里水土肥沃,到了后世,便有湖广熟天下足的谚语,这是一块能够养活天下人的富饶之地。
这块地方若是能够开发出来,大宋将再没有饥荒之虞,但这里的土地也是有主之地,大多是江陵大族的。
江陵大族虽然被陈宓的严酷手段给吓住了,但陈宓若是想要夺走他们的土地,他们是真敢拼命的,所以不能简单粗暴地通过丈量土地这些方式来,所以他要用所谓的菜篮子工程,来将这些土地给释放出来。
菜篮子工程听起来只是一个工程项目,实际上它是一个肉、蛋、奶、水产和蔬菜生产基地及良种繁育、饲料加工等的服务体系。
在陈宓的规划之中,生产基地、种子工程、饲料加工、肥料加工等等,都要同时启动,这才能够真正实现对农业的促进。
宋朝的农业技术比起之前是有进步的,但比起后世的农业科技,却是不能比的,里面能够进步的空间太大太大了。
陈宓想要将这个体系建立起来,也有培育出来一个庞大市场的想法。
比如说若是能够将种子行业以及化肥行业给催生出来,那么农业将会突飞猛进,而这将会催生一个亿万贯钱的庞大市场,荆湖地区的开发也可能就成功了一半。
商人们求利润,他们虽然各有各的行业,但那些行业也大多是传统行业,能够挣钱,但竞争太大了,内卷过于严重,陈宓想要通过开拓新领域,让他们跨越进入一个新的蓝海。
所以,这个菜篮子工程,将会成为一个既能够培养出来一批能干的胥吏,也能够释放出来大量的土地,也可以整合商业群体,创造出来一个大市场,继而将江陵大族、南下的汴商以及江南商人三个团体给捏合在一起。
陈宓不太相信什么友谊,他相信的是利益。
唯有通过利益将这些群体给捏合在一起,唯有掌握他们的利益关键,他们才是忠诚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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