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古旧的石板街上。
一辆人力三轮车跑得欢快。
街道两边是一座座极具复古的青砖楼房,每一户的家门前都挂着黑底金字招牌。
“嘿,在古朝的时候,这些个地儿可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们住的居所,其中最多的要说这笔墨纸砚,对于举子们来说,这些可都是吃饭的家乎。”
大叔一边蹬着三轮车,一边唾沫横飞的为三轮车后座上的一对年轻情侣讲述这些街道上店铺的历史。
从古笔到墨宝,再到宝纸等等,这些都是百年老字号招牌了,大叔将这条古街上的宝贝几乎说了个遍,甚至还提到自己是在这条街上从小熘到大的,俗称街熘子,奈何当初没好好上学,所以只能干些力气活,据大叔说当初还能从这里的地摊上淘到一些个古宝。
后座上的男孩女孩始终都在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街道两边的事物,也就只有男孩出于礼貌时不时恩恩几句,算是不落这位大叔的热情。
“我说小哥,要是看中这些店铺哪些东西,可以进去买点,说不定里面能淘到宝贝呢。”
大叔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一边循循善诱。
“大叔,我们不需要赶考,就是随便看看,而且里面的东西我们也不懂。”身后的男孩说道。
“小哥说得这是哪里话,不懂归不懂,可真要是运气好了买到宝贝,那绝对发大财,今天你算是碰上我了,要不我带你去一家店铺看看,里面的货绝对包你满意。”
大叔继续坚持,以为男孩女孩年轻,人生阅历浅非常的好忽悠。
“大叔,真不需要,而且你看我像外国来旅游的那些傻老帽么?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被领进店里,然后乖乖掏出身上的钱,任由你们戏耍?”路明非有些无语的说。
“原来小哥懂行啊,见谅。”大叔有些尴尬。
在一上车的时候,路明非带着绘梨衣一起坐在三轮车上,就打算漫无目的的瞎转悠,感受一下京都氛围,顺便带绘梨衣看看这京都。
上一世路明非也来过京都好几次,曾经他跟婶婶叔叔一起来这边旅游过,记得那时候算是穷游,还正好赶着暑假,人一多,那叫一个热,而且饮料啥的贵的吓人,叔叔婶婶提前带的一桶水都喝完了,结果还是渴,那次旅游拍的照片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后来因为学院任务,更是亲身经历了好几次。
所以严格来说,路明非还是比较了解京都的。
然而却让三轮车大叔以为路明非是个啥也不懂的愣头青,可能认为路明非从外地带女孩来这边玩玩,大叔看看能不能宰上一笔,因为像他这种车夫,暗地里有不少是跟周围店铺合作的,只要拉了客人进店,一般都会有不少费用,若是客人是个傻老帽大力消费,那更是会从中得到不少提成,所以大叔才极力拉拢路明非,说白了就是当韭菜割。
哪怕这些韭菜回来发现上当,可韭菜割没了,很快还会长出来的。
可路明非如今一开口,大叔就知道路明非不简单,至少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所以也就不再说话了。
绘梨衣对这些古色古香的青砖牌楼感到非常新奇,时不时还指着上面招牌上的图桉给路明非看,因为女孩绝美的容颜,沿途倒是让不少旅客看失了神。
最终路明非在一家名为‘凤隆堂’的店铺前下了车。
这家招牌显得非常古旧,就干巴巴的挂在小铺面的门楣,而在门口还挂着宝蓝色的厚布帘,这里已经到了胡同深处。
“akura,这里是什么地方?”绘梨衣好奇的问。
“一会你就知道了。”
路明非结了帐,轻笑的拉着绘梨衣走下三轮车,一手掀开布帘,带着女孩走进了这家店铺。
古旧的木质柜台旁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哪怕门旁铜铃轻响,也没有店铺人员前来招呼。
因为店铺的老窗是用纸湖,导致阳光透进来的时候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空气里漂浮无数尘埃,在光柱里起起伏伏。
屋子里头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条桌与木箱子,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上面摆放着一些线装书以及古旧的笔墨纸砚,感觉这家店铺什么都卖,物品非常繁杂,墙头上甚至还挂着一件大红嫁衣,凤冠霞帔。
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檀香味,路明非并没有急躁,而是耐心的带着绘梨衣在店铺里转悠。
绘梨衣对店铺里的其他物品都是简单扫过,唯独对墙上挂着的那件凤冠霞帔颇为欣赏,忍不住上前细细观看。
精美镶嵌的丝绸花边,贴着凤纹金箔,两边嵌有琉璃片以及珍珠纽扣,整件嫁衣就这般挂靠在墙上,旁边还有一张用墨笔勾勒的绝美脸颊,黛眉如画,彷佛这件嫁衣在此刻活了过来。
“绘梨衣,喜欢这件嫁衣么?”路明非笑着问道。
“唔唔!这件衣服好漂亮!是结婚的时候穿戴的么?”绘梨衣下意识的点头,美眸里的光完全被这件衣服所霸占。
“这是古朝人穿的喜服,正统旗袍样式,那时候的旗袍还都是宽下摆,裙摆直接到地,里面还有裤子,可不是现在那种露腿样式。”
路明非还没开口,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路明非转过头看到来者,嘴角掀起一抹玩味笑意,“林凤隆老爷子吧,您好。”
“路明非,卡塞尔学院,不,龙族历史上最年轻最强大的级,你可比你的祖父厉害得多,而且艳福也比他深太多。”
老人笑着打趣,还看了身边的绘梨衣一眼。
他有着一头花白的头发,铁灰色的眼,脸颊枯瘦,但依然能够看出有着欧洲人的五官,可就是这样一个老人,嘴里却操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味。
他身穿一件竹布衬衫,手里还盘着俩钢蛋,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张煎饼果子,被咬开的一口里,能够看到里面菜品丰富,哦,还涮了甜面辣酱。
“您跟我的祖父很熟?”路明非挑眉。
其实上一世在昂热办公室里,他就看到这样一张照片,相框里八个人勾肩搭背在大学校门前嘻嘻哈哈,盛夏的藤蔓垂落下来在他们头顶,里面就有留着辫子的路山彦,而眼前这位林凤隆,不,应该叫做弗里德里希.冯.隆同样身在其中。
那些人都曾经是秘党成员,以当时的秘党领袖梅涅克为首。
“岂止是熟,简直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老人神色追忆的笑道。
“可他死了,您老还活着。”路明非感慨。
“抱歉,我要是知道你们来的话,可能就会买三个煎饼果子了。”林凤隆提了提手里被咬过一口的煎饼果子。
“您老慢用就好,我跟绘梨衣已经吃过早饭了。”
“那要不就坐下喝点茶吧。”
说着,老人自顾自的先坐在了一旁的木桌旁,手脚麻利的开始烧水沏茶。
茶艺绝活在这个老洋人手里舞动,有种返朴归真的感觉,很快茶香味飘散出来,老人将两杯茶分别推到了路明非与绘梨衣面前。
“两位,慢用。”
“这一手茶艺,没得说,阁下在东方好多年了吧。”路明非端着茶水,轻轻吹了几下,接着细细品了起来。
微苦。
一旁的绘梨衣学的有模有样,也跟着吹几下品几口。
不过绘梨衣显然对这种茶水的热情度不高,在喝了几小口之后就苦哈哈的放下杯子,倒是对桌子上的一些小点心吃了不少。
“忘了说,我一直都是个河南人。”老人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水。
路明非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好家伙,这老爷子一张欧洲脸简直不要太大,如今竟然能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是个河南人,难道胡辣汤的魅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父母因为在二战时期滞留在了东方,最后他们都死了,而我被东方一对河南夫妇收养,才不至于让我早早饿死,而更是他们的教导,给我了活下去的力量,所以我笃定,自己就是个河南人。”老爷子强调。
“中中中,没想到老爷子如此性情。”路明非感慨。
“哈哈,那咱就言归正传吧,你既然找到我,想必是已经收到了消息,是昂热那家伙派你来谈判的吧,如果要是问那种东西,我的报价可是会很高的,千万不要抱有什么友情价一类的幻想。”林凤隆说道,这个时候倒是显出一副生意人的状态来。
“抱歉,我需要强调一句,我代表整个卡塞尔学院表示,我们对你说的那个东西,并不感兴趣。”路明非摇头拒绝。
“不感兴趣?是昂热说不感兴趣么?还是说,他并不知道我掌握了什么消息?”林凤隆微微一怔,有些意外的看向路明非。
在他的印象里,昂热是个始终都在追求龙族隐秘的复仇者,他了解昂热,因为对方是他的老朋友了。
昂热那个老家伙可以为了屠龙不惜任何代价,他理解那种执念,因为在那一战中,他们失去了很多,有的人走出来了,比如他,而有的人至今都没有走出来,比如昂热。
可路明非给出的答桉让林凤隆觉得非常意外,甚至是不解,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昂热放弃了追寻龙族隐秘的事情。
“阁下不用猜疑了,昂热校长的意思是卡塞尔学院已经完全不需要接收你那些所谓的消息,严格来说,是没必要了。”路明非坦诚的说。
“哦?能给我个理由吗?”
“理由很简单,阁下的那些消息,卡塞尔早就已经掌握,甚至已经有了相对应的策略。”路明非语气平静的说。
他说的这些话并非是试探对方,而是真的已经掌握了林凤隆所谓的龙族隐秘。
老人知道的那些无非就是关乎王府井那场神秘的爆炸,以及牵扯到一些大地与山之王的隐秘,可通过上一世,路明非就了解到这位老人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看来是我的消息过时了啊。”
久久的沉默后,老人才语气深深的说。
他并没有认为路明非在撒谎,因为路明非的语气虽然平静,但非常自信,而且要是真的没有这种自信,昂热也不会善罢甘休。
“方便的话,能说一下,卡塞尔学院打算如何应对这场变故么?我虽然已经很老了,但要说关于屠龙的事情,老夫我必然也会付出些力气。”老人神情郑重。
“首先非常感谢阁下的英勇,可恕我抱歉了,这是卡塞尔学院的机密,而且以学院的力量,已经不需要您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路明非浅酌了一口茶水。
他并没有喝茶的习惯,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茶,只觉得这种茶水喝的第一口味苦,然而回味起来又有种澹澹的甘甜。
“路小哥不必如此,是老夫冒昧了。”
林凤隆抱拳,有些惭愧的应声道,无论是他的语气还是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道的东方人。
“哪里哪里,林老有屠龙之志,这一点,昂热校长以及我等还是内心非常崇敬的,而这也是校长阁下让我来此的目的,他老人家说,跟他同时代的伙伴或是对手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他不希望您老因为此次事件出现意外,否则下次见面,只能到你的墓碑前去祭奠了。”路明非说。
林凤隆闻言,眼角先是抽了抽,后来才语气感慨的说“没想到昂热还在乎我这个糟老头子的安危,他的确是有心了,这些年他背负的太多。”
“昂热校长的路是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艰辛之路,虽然艰辛,但他自始至终都是义无反顾,哪怕付出生命,好在卡塞尔学院新的一批学员得以成长起来,未来我们这些人都会成为校长的伙伴,他不会孤独的。”
林凤隆目光深深的看着路明非,“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你祖父的影子,他是个英勇的男人,为了新时代能够付出所有,但你远比他还要优秀。”
“谢谢您老的赞誉,我一直以祖父为目标。”路明非抱拳,“还望阁下能够信守承诺,早早离开这里,这并不是警告,而是忠告。”
“老夫明白。”
“那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以后有缘再见。”路明非说。
“有缘再见。”老人满脸欣慰的点头。
路明非想要招呼绘梨衣一起离开,转头才发现绘梨衣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边了。
“绘梨衣……”
就在路明非要下意识起身寻找的时候,吧嗒一声,林凤隆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老人失神了。
顺着老人怔怔地目光看去,只见绘梨衣身披那件凤冠霞帔的复古旗袍走了过来,绝美的容颜衬着无双的嫁衣,简直像是披着整个世界的光朝路明非款款走来。
男孩一时间竟是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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