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之这话是对着拓跋展说的,尽管他也担心曲江夏的安危,可若一直没有反抗之力,就算回去他们也只是送死。
见拓跋展放松了下来,韩世修也准备渐渐的放开他,谁知拓跋展猛地推了他一把。
拓跋展轻叹一声,道“你说,如何?”
“白日里,你们找了三处,若真如哎呀阿应所说,井应该就在我未去找的那里。”
裴允之说着便起身在周围翻找起来,“你们没有找过吗?可有御寒的东西?”
韩世修竟也不去阻止他,反而是走到应如意身边,将被子捡起,把她严严实实的裹了一圈。
“别翻腾了,都找过了,只有这一床被子。”
裴允之闻言“啪”的一声合上了刚打开的柜子,他将双手交叉,发出来“斯斯”的声音,着实无奈的走向门口,
他道“那……”
“别处也没有,只寻得了一张被子,也不好往远处走。”
“知我者莫若世修啊……走吧。”
石屋门开,阵阵寒风迎面而来,地面上的雪已然过了脚腕,伴随着迎面的大风,几人每走一步都是极其艰难。
应如意紧紧的跟在三人身后,即便是裹着厚厚的被子,她也被冻的瑟瑟发抖,更何况前面三人。
不知走了多久,几人已经被雪覆盖,若不是时不时的动上一下,当真是与雪融为一体。
裴允之只觉得脚下没了知觉,只能尽力的抬着脚,往前挪动。
指间传来火辣辣的疼感,唇角干裂,双耳也失去知觉,头痛欲裂的感觉正逐渐侵蚀着他的意识。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裴允之长长的睫毛上积满了霜,他似乎看见了所谓的井,他动了动嘴角,脸上的雪被震落,他道“世修……井……”
东边的天泛起光芒,拓跋展一手扒着井边,一手拉着绳子,他的面部狰狞,皴裂的脸颊随着他用力,渗出血迹。
裴允之微睁着眼,仰面躺在地上,从他的嘴里吐出的丝丝白气,也是微弱的很,他看着东边升起的朝阳,眼睛一眨不眨。
韩世修紧紧的环着已经不醒人世的应如意,呼着热气缓减她的寒意,尽管是杯水车薪……
如此寒冷的天,井底已结冰,不管拓跋展如何努力,木桶也只能与井底的冰发出碰撞的声音。
眼角的泪滑落,拓跋展松开了手里的绳子,异色的双眸,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东边朝阳升起,天已大亮,可周围依旧寒冷,雪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
裴允之感觉眼前走来一女子,可惜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知她身着单薄红衣,在皑皑白雪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在裴允之的面前停下,专注的打量着。
“你……冷吗?”
裴允之张口问道,可那声音似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那女子像是听见了裴允之的话,笑着摇了摇头,后又伸出来手来,似乎是要拉他起来。
裴允之蓄着全身的力气,抬起右手去抓那女子的手,可眼见就要碰到那女子,她却忽的如云烟一般,被风吹散。
裴允之有些焦急,努力的去抓飘走等我云烟……
原来只是一场梦……
裴允之睁眼只看见周身等我白雪。还有被雪覆盖的其他三人。
“世修……”
想去叫韩世修的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见了,身体冰冷,毫无知觉。
雪依旧飘摇,朝阳耀眼。
他现在着实后悔,到底是鬼迷了心窍,当日为何要去怀疑应如意,又在怀疑什么?
应如意是他轮回千世的救赎,是他们拼了命才换回来的啊。
若是那日他同韩世修他们一样,去这边寻找这口井,怕是现在早已回去。
他们又何苦受如此折磨,生死不知,也让曲江夏陷入了困境。
裴允之努力的使自己翻了一个身,然后慢慢的朝着井口爬去。
这口井,便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手过之处,皑皑白雪上染上了血红,裴允之一丝一丝的往前移动着。只要是能抓在手里的东西,边都能为他所用。
他猛然间感觉自己抓在手里等我东西,在往前拽着他。
抬头望去,只见拓跋展睁着一只眼睛看着他,而另一只眼,被血与泪冰冻,无法睁开。
四目相对,是痛苦与绝望的交汇。
裴允之不再去看,他借着拓跋展给自己的力,慢慢的移动着,直到他双手趴在了井边。
“多谢!”
裴允之双臂用力,将自己上半个身子架在井口,看着井底的一片漆黑,让裴允之想起了,九渊。
双手放开,裴允之落入了井里。
拓跋展去拉裴允之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拓跋展终究是失去了意识,嘴角提起,眼前曲江夏朝他奔跑而来。
“要……死了吗?……江夏……对……”
韩世修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撕裂了,那种感觉,着实是要了他的命。他没忍住,大声的叫了出来。
“啊……”
长啸过后,是一阵沉默。
司竹缓缓走过来,手里拿着刚刚捣好的草药,敷在韩世修皲裂的皮肤上。
“习武之人的体质就是不错,拓跋展刚刚醒,你就醒了!”
司竹一手抚上了韩世修的额头,一手摸着自己的,自言自语道
“嗯,退烧了。放心休息,他们都好!只是冻坏了。”
司竹说完这话,韩世修紧凑等我眉头才舒缓。
“我去上药,你休息吧,切不要乱动。”
司竹快快的收拾了东西,急匆匆的出了门。
这么冷的天气,他却出了细汗。
“韩世修也醒了?”
见司竹走过来,曲江夏有些焦急的问道。
“醒了醒了!”司竹将手在火堆前温热了一会儿,叹着气说“这可如何是好啊江夏。”
“没醒来的时候,怕他醒不来,醒来又怕他接受不了……”
曲江夏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袍,一脸愁容。
那日忽来大雪打断了忙碌的司竹和曲江夏二人。
司竹翻找了十多间石堡,才找到了些过冬的衣物。
“百离是无冬日的……只几年前有过一次,今日这也是奇了怪了,这衣服也是压箱底了……”
司竹忙慌的将棉衣拿给曲江夏和阿冀,三人支起了火堆,围坐在一起烤火。
曲江夏望着门外,念叨着“也不知道拓跋展他们怎么办!”
“也是,他们穿的单薄,怕是要受苦了!”
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司竹当下想到了左右,立刻就反应过来让阿冀去了后面。
曲江夏略微有些急促的看着对方,司竹倒是显得平常,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这个左右,总是时不时的要来他这里看看,也不知是看什么名堂。司竹拽紧了外袍,竟然因为放的时间过长,多了两个口子。
透着冷风,还真是有些冷。
司竹懒懒的站起,脸上却多了平日里的假笑
“左将军这是有何事?”
左右今日也着了棉衣,带来的人提着俩个大箱子,他仔细的看了看司竹,却没有话回答他的意思,指着身后的士兵说道
“放在那边!”
“这是?”
司竹也不见外,走上去打开了箱子,几件厚实的棉衣整整齐齐的叠放着,看上去确实是给他们几人准备的。
“多谢左将军记挂了,天这么黑,还劳烦将军一趟,”司竹从里面取了两件女款的衣物交给曲江,然后也找了一件给自己换上,
“只是怎么今日忽的飘了雪?将军可知?”
左右盯着司竹的眼神收回,皱着眉头说“听说,巫女那里来了贵客,和几年前一样的贵客!”
司竹正系衣带的手忽的停了一下,又赶忙系好,他道“是这样啊……这次的雪,倒是比上次大好多!该是个更为尊贵的客人吧!”
左右没有回他,攥着手里的长矛,退了出去,在门外他忽的停下说
“他们……有危险!”
司竹自然是知道左右这话是何意思,他朝着屋后撇了一眼,心里暗叹还好曲江夏刚刚去了后面,不然定要火急火燎的。
“左右!”
司竹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左右,他几乎是从未这样喊过左右。
左右也是惊奇,转身看向司竹。
二人四目相对,却是你不言,我不语,僵持了半天,左右遣散了身边的士兵,独自一人进了司竹的石堡。
左右关上了门,立于门前,看着司竹却是一言不发,终是司竹没有忍住,先开了口,
他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危险?”
左右忽的笑了,看着司竹的眼神有几分戏弄,言语上也多了往日没有的调侃,
“从你叫住我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你!”
司竹脸上多了怒意,左右这么一说他知道自己上了他的当。
这左右明明是在套他的话。
“早上有人告诉我出去了四个!他们想必穿的单薄,这样的天气,若是没有御寒的,可不就是危险了。”
司竹转身走回了火堆旁。
“你监视我?”
“是你们!”
左右难得的放下了他手里的长矛,坐在了司竹旁边,
“那位贵客是谁?”
“不知,只见过一眼,黑衣黑枪,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
左右烤火的手忽的停下,他笑着说“倒是把好枪!和你那枪有些相似!”
司竹闻言,狠狠的瞪了左右一眼,有些警惕等我看向屋后,
“此话莫要再提!”
“不提!你不去救他们?”
“……”
司竹不语,只看着眼前的火。
一片沉寂,被曲江夏的到来打破,她推门而入,身上换上了淡色外袍,白白绒的毛上托着她那冻的粉红的小脸。
见左右还在,也不同司竹说话,而且还坐在了她刚刚的位置上,曲江夏眉头微微皱起。
她道“左将军还在啊!”
“你们未来之前,我吧,日日都在!这几日不过是手中事务繁忙。”
曲江夏被左右这语气和神态的变化,唬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司竹。
司竹却是笑笑“别搭理他!”
“江夏,去找裴允之吧!”
“什么?”
曲江夏刚刚从左右的疑问那里清醒,还有些未反应过来。
“这寒冬腊月般的天气,他们穿的单薄,去的也是无人的地方……我怕他们会受寒!”
“那……”曲江夏的目光看向了地上的那几个箱子,又转身看向司竹。
从司竹的眼里看到了肯定,曲江夏立即朝那边走去,司竹也跟在了她身后,可是二人却被左右等我长矛挡住了去路。
司竹叫道“左右!”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犯错了!”左右刚刚眼里还有的玩闹之意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他放下长矛,朝着门外大喝一声“进来!”
顷刻之间,门外刚刚被他遣散的士兵又聚集,赫然立于屋内,左右的长矛指向箱子,四个人立刻出列,去抬了那箱子。
“走吧!”
左右朝着司竹说了这两个字,让感觉有些猝不及防,到也不说什么,转身带路。
司竹带着他们走了裴允之几人走的路,左右和几个士兵则跟在身后几步。
曲江夏和司竹走的着急,几乎是小跑而左右却跟的不紧不慢。
立于裴允之他们白日里经过的交叉路口前,司竹指着一处石屋说
“该是在那里待过的!也不知离开了多久,怎么就不乖乖的呆着!”
曲江夏刚才还想,他们定是会找一间石堡住下,最对就是冻个风寒感冒罢了!
现在看去,那几个傻子,该是冒着大雪去了别处。
她焦急的问道“这四面都有路,我们怎么走啊?”
司竹望着面前的四条路,脸上也泛了愁容,他虽然知道这个井,可纸上只记录到这里。
无可奈何之下,他转身看向左右,也不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看。
左右脸上的偷笑也许只有司竹一人看见,司竹无奈的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左右的长矛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落在了一条小道上,他上前将长矛从雪里拔出。
他道“走这里!”
积雪已经快要没过几人的小腿,走起路来着实是有些困难。
曲江夏远远的看见拓跋展靠在井边,身上被雪覆盖,脸上已是血肉模糊的样子。
曲江夏朝着拓跋展狂奔而去,泪水瞬间涌出,眼前的男儿,身体僵硬,全身冰冷。
不管曲江夏如何喊叫,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江夏,还没死!”
司竹还算是清醒,他上前察看了拓跋展一番,安慰着曲江夏,司竹余光看向拓跋展右手,眉头不由的皱起。
五指只剩三指,小指与无名指皆已不知去向。
左右手下的士兵帮着将韩世修和应如意从雪里刨了出来,可是却没有找到裴允之。
风雪依旧,皑皑白雪处,却寻不到半点人影。
司竹本想着安排着曲江夏和左右带着人先回去,可左右只打发了士兵和曲江夏回去,自己却非要留下来。
司竹道“你留下何用?”
左右道“为何我不能留下?”
司竹甩了袖子,拉紧了外袍,丢下左右一人朝前方走去。
“他应该走不了多远,我们且先就近找找看。”
整整半日,司竹和左右都是一无所获。
左右扒在井边往下瞅着,他道
“莫不是跳井了吧!”
“别胡闹了,”司竹嘴上虽是这么说的,可却从衣服里拿出了火折子丢下。
这口井可谓是深不见底,直到那火折子都熄灭了,也没有听见它落水的声音。
“这要是掉下去,必死无疑了吧……还找吗?”
司竹道“先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