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天诛,楚有暗卫,江湖之中有天机。
十余年前,江湖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名叫天机的组织,没有人知道天机在何处,也没有人知道天机有多少人。
这是一个出售情报的神秘组织,而且情报从未出错。他们收取的报酬也是极为有趣。
只要买情报之人的一个承诺。
许多人不缺金银,不缺权力,却往往怕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可依旧是有不少人在四处寻找天机,只是从来没人找到过。
只有天机主动找到之人才能和天机做生意。
三年前,天机忽然在天下各国之间发布一道榜文,历数了天下名城,而位列榜首的,正是而今的大秦东都城。
朝清秋等人走在东都城里,城里并不繁华,远没有他们所想像的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繁华景象。
莫说与富贵繁华的江陵相比,便是与当日的燕都相比也是稍有不如。
很难让人想到这里而今是天下关注的中心,在这座城里俯瞰天下的,是世间最强的帝王。
朝清秋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那是一种他从没见到过的神态,不桀骜,也不卑微,那是一种朝气。
哪怕是街上的乞儿见了那些锦衣华服的贵人也是昂着头,毫无低三下四的神色。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国气象。
天下为家国,所谓盛世之象,不止在朝堂之上,也在江湖之间。
他们随意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此刻他们正在大堂里从那些酒客的言语里收集些消息。
“老李,这些日子,城里多了不少外乡人。”
“可不是,这不是咱们东都的书院要招生了吗,估计又是些想要来书院学习的。”
“哎,你说陛下也是,这些外乡人学了咱们的本事,又不留在咱大秦,陛下也不管管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老李,你这就说的不是了,咱大秦人啥时候怕过,迟早天下都是咱大秦的,怕什么怕。”
“老张你小子说的有些道理,哥哥错了,罚一个。”
酒桌上朝清秋震了震衣袖,“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就要各走各路了。”
几人来东都本就是各有所求,只是他没想到才一进城就要分别。
许望摊了摊手,苦笑一声,“没办法,朝大哥你又不肯和我一起去岳麓书院。”
岳麓书院,大秦朝堂之上的文臣半数出于此地,被秦人戏称为文臣后宫,常有朝中大员到书院之中讲学。
许望虽然有时有些书生气,可才华是有的,朝清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本来就无心功名,你可要好好读书。锦儿姑娘还在阳城等你回去。”
许望挑了挑眉,“那是自然,到时我一定要用八抬大轿把锦儿娶进家门。”
朝清秋又望向释空,释空出身悬空寺,算是天下佛门正宗,而今来了东都城里,自然是要去白马寺里挂单。
他最后望向沈知远,“沈兄去往何处?”
沈知远笑了笑,“听闻东都离山剑院素来又有小剑阁之称,我自然是混进去见见世面。”
天下之间自来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江湖门派之人若是拜入各国学院之中,都算不得背叛师门。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天下文武之人谁又没有个争胜的心气。
文人相轻,武夫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几乎宗门之人在游历江湖之时都会拜入书院学习。
各家书院也不阻拦,毕竟他们只是教书育人,与江湖和朝堂的联系极少。
若是自家的学生在朝堂江湖里混出了大名堂,那自家书院的名声自然水涨船高。
朝清秋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沈知远举了举杯,本就是江湖相逢,而今散于江湖,也是常理。
释空见各人都有了着落,开口道“朝大哥有什么打算?”
朝清秋笑着饮尽杯中的酒水,“我自然是随遇而安,不过我还要先去见一个负心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可为何负心多是读书人?
满腹诗书,却负一片真心。
东都城外多高山,那些各有明目的书院也多是坐落在这些高山之上。求学之人,想要进入书院便要先登山,若是连这登山的苦头都吃不住,又为何要读书练武?
天下读书习武之人,谁不想站在山之巅?
朝清秋此刻就走在一条山路上,饶是以他而今三品武夫的体魄,此刻头上都是已经微微冒汗。
眼前这座山实在称不上高山,只是山路崎岖,竟然没有一条上山之路。
他只能随意挑了一条小路,一边登山,一边寻路。
这座山名为东篱山,在如此山上的书院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有名气的书院,有间书院,倒是与长安道上的有间客栈相映成趣。
朝清秋也是问了不少人才知道这座书院坐落在东篱山上。
他自早上从城里出发,登上山巅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天上太阳正烈,一阵微风吹过都能给他带来不少凉意。
朝清秋站在书院前,看着眼前的的这座有间书院。
书院门前杂草丛生,不少已经可以到他腰间。
外墙的墙面已经剥落了不少,露出里面殷红色的墙灰。
院门上写着有间书院的匾额微微倾斜,后面的书院二字则是已经有些被磨掉了银漆。
看到这间书院朝清秋已经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因为天下间只怕再也没有和有间客栈如此相似的地方了。
他抬起脚踏入到书院之中。
只是一瞬之间,他忽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厮杀,狞笑,呐喊,呻吟。
无数声音不断疯狂涌入他的耳中。
朝清秋猛然睁眼,双目通红。
明月高悬,熊熊大火。
马蹄震地,厮杀声烈。
这是燕都城,这是城破之日。
这是他的梦魇。
这个而今一身雪白蟒袍的太子殿下猛然扯出腰间的长剑,他一步踏出,闯入到那处人间炼狱里。
有间书院的墙头上,一个落魄的中年书生饮了一口葫芦里的酒,他睡眼朦胧,只怕连自己都分不清是醉是醒。
他只是低声呢喃自语。
“大梦谁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