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一旁的涂山君端着酒盏,双瞳猛然一缩。
却又像是早有预料般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大头没有什么来头,他自己都不信。
大头的道途十分隐晦却隐隐能与他的持平,甚至是超越。
倒不是涂山君自傲。
以他的年龄和岁数,能跟上他脚步的人少之又少。他还因为潜修和悟道并没有争分夺秒的逼迫自己,因此才显得他走的很慢。
那也只是在高修的眼中他走得慢,实则走的快却稳。
就连许多大宗天骄都不如涂山君。
也怪不得大头会认为涂山君活出了第二世。
而,能够如此稳当且快速的大头,自然是拥有大来历的。
只不过,就连涂山君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大头的二世身。
让涂山君奇怪的是,如果大头是这样的背景,那大头应该十分迅速的就能拔高自身修为,根本就不是涂山君能够望其项背的。
涂山君当即问出疑问。
大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活出第二世是一个统称,每个人的法子都不一样。”
“我所用的法子就是以自身的道行配合秘法,挣开身躯的束缚,就像是花开花落,落叶结果再开花一般。”
“正因如此才显得简陋。”
“其实我这法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出第二世。”
大头骤紧眉头,沉吟解释道:“想要完整的活出第二世,需要仙药为引重塑肉身,道法入药为魂,这样才能在原来的基础上突破桎梏,成为超越曾经境界的存在,且具备着继续攀登高峰的能力。”
“仙药?”
涂山君盯着大头。
大头悲愤的将酒樽落在桌案上,压低了声音:“我要是有仙药也不会混成这个奶奶样。”
“万劫阴灵不入圣。”
“我没有仙药,二世的身躯始终是个隐患。”
“仙药长什么样?”
“什么样都有。”
“奇形怪状,树、花、草、莲藕、……”
“莲藕?”
涂山君陷入了沉思。
以莲藕做身能活出第二世,还能在原来的修为上进行突破。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三太子。
如果没有仙药做引子重塑肉身,就会像是现在的大头这样,身藏在一座破落的庙宇道观之中,随时都面临墙倒的问题。
“我也没有仙药。”
涂山君摊手。
他不仅没有仙药,他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仙药。
这可是活出二世的秘法,怕是连圣人都没有几人知道。
大多数修士只听说过活出二世,却根本不知道如何来完成,不过有一个人,涂山君觉得对方应该不仅知道,也在期望着完成自己的二世。
阎浮道君!
“我知道你没有仙药,但你……”
大头指了指立在面前的丈许尊魂幡,眼中满是赞叹和惊讶的说道:“实在是太漂亮了!”
他记得自己最初见到尊魂幡的时候,这还只是一件法器,现在呢?
极品道兵。
别人或许不会觉得极品道兵怎么样,哪怕这件道兵孕育着一个实力强大神智不俗的器灵。
大头却不一样,他清楚的知道,尊魂幡能够进阶。
这才几百年,一介法器就成了极品道兵,现在他又没见到涂山君的真身,他有理由怀疑,涂山君的本尊主魂正在为尊魂幡晋升圣器做着准备。
“你没有仙药,却拥有种出‘仙药’的办法。”
大头死死的盯着涂山君,双眼之中的血丝浮现。
就连英俊的面容上也浮现青灰色,口中平整洁白的牙齿似乎变得更加尖锐,宛如一排细小的齿轮般嵌合在一块。
大头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静静的看向对岸的涂山君。
“不白知道,我可以用我的秘术来换。”说到这里的大头气势弱了不少。
他自己的秘术经文肯定没问题,一旦放出去也能引起轩然大波,然而和这样逆天改命的机缘相比,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涂山君终于明白大头为什么如此执着了。
任谁知道这样的事情都会追寻到底。
而且,大头相对而言还算是坦诚的那一个。
也许是顾及他的‘上辈子’或是考虑到现在的实力,以及对他的了解,所以大头才有此诚实的一问。
涂山君不是敝帚自珍,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到底为什么尊魂幡会具备这样的不断进化的能力。
如果真的要找一个原因。
那应该是,
‘挂’
这块粗制滥造的好像是半成品音像编辑器的东西,才是他区别于其他生灵的东西。
如果说出这件事,不说大头会不会信,说不定还要牵连出他的穿越事宜。
相比于尊魂幡能够进阶,涂山君埋在心底想要牢牢遗忘却又清晰记得的也只有这一件事而已。
哪怕那段来历已经久远的像是一场梦,一场虚幻的追忆,宛如褪色的记忆,他依旧不肯讲出这个自己平生最大的秘密。
涂山君注视着面前的酒樽,琥珀色的酒水倒映着他的面容。
“道友的上一世很厉害?”
听到疑问。
那像是老友叙旧般的风轻云淡让大头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还行。”
怅然良久,才开口:“上一世的事,对于我而言,已经是彻底斩断的过去,厉害与不厉害又有什么区别。”
涂山君羡慕憧憬道:“我生前,只是个凡人。”
大头像是不理解涂山君说的话一样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天。”
“艳阳高照。”
“灼灼夏日烤的人心焦。”
“少年躺在破屋中养着伤病,身体被快马掠过,受了不轻的伤。”
“听村长敲锣打鼓说有善人救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去村口,不过是被太阳一打,少年就已经虚汗如雨。”
“少年在看到那个站在村口施粥的人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他不对劲。”
“那是个修士。”
“魔修。”
“魔修升起阵法,顷刻间就将村里百余口人屠杀殆尽,少年却被特意留下,以炼魂法铸成恶鬼,收入刚刚成型的魂幡,成为了魂幡的法器。”涂山君止住了话,他说出这些的事情,神色已十分的平静。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已彻底报了。
连血煞宗也被他连根拔起,他当然再无怨恨。
也能很平静的讲述。
大头诧异的听着,皱紧了眉头。
以这位老朋友的性格,他绝不会为了撒谎而编造出一个谎言。
但是,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的不对劲儿。
一个练气三层的魔修,将一个凡人,炼制进一个粗制滥造的法器,然后这个法器‘意外’的拥有了进阶的能力。
很多宝物都能添加天材地宝重铸,魂幡类的也是如此,只不过想要保留住神智就别想了,更不用说主魂的实力还能像寻常修士一样攀登。
在大头看来,涂山君的路走的很坦荡。
“这个少年就是我。”
“那时候的我还很年轻。”
“我在知道自己保存着神智之后便积蓄力量,静等时机,终于在魔修和正道修士搏杀的时候报仇雪恨。之后我拖着魔修的身躯往城池走去,路遇一个带着书童的少年秀才,尊魂幡被书生捡了去。”
“借助魔修留下的经文秘籍,书生成为了修士。”
“……”
“老狱卒死后,魂幡被送入侯府。”
“……”
“……”
大头恍然。
对上了。
一切都对上了。
之后的事情,他大约也清楚。
因为他派人查过涂山君的痕迹。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将我的来历说给你听,没有半句假话。”
“我信。”
大头点了点头。
拱手行礼,诚恳的说道:“可否借尊魂幡一观?”
“看吧。”
涂山君撤去了尊魂幡周遭的护体罡气。
大头起身走近。
仔细的端详了起来。只不过他的心绪却完全不像是面色这么的平静。
莫大的失望像是潮水一般席卷着他疲惫的身躯,他以为自己找到了能够种成‘仙药’的法子,谁想到宝山就在面前,他却根本毫无头绪。
“嘶……”
“尊魂幡具备什么神通术法?”
“阴魂丹、存贮阴神、……鬼王再世、……”
“也即是说,你能够通过吞魂炼魄来提高自身的修为,而尊魂幡则能够通过吞噬天材地宝进阶。”
“有天劫。”
大头双眸亮起,仔细的观摩着尊魂幡。
青黑色的幡布半身骷髅恶鬼咬住,两侧鬼爪抓着宛如仙絮的副幡,皆以金线扎起,绘制在幡面上的恶鬼变幻不休,就像是踏云而行的天将,亦或是整装待发的阴兵,仔细一看,云聚云散,高天厚土,百鬼夜行。
其下,黑金主杆粗粝,流淌着熔岩般的血色纹路。
大头赞叹道:“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
“像?”
“对啊,你不觉得很像吗。”
“像什么?”
涂山君倒是迷糊了起来。
难道大头还见过什么神兵和尊魂幡一样,或者还有其他的人将自己成功的炼成器灵。
“像……”
“魔!”
“魔?!”
“天魔!”
说到这里,大头将手探入袖袍之中,抓出一个黑煤碳一样的东西。
盯着黑煤碳,又看了看尊魂幡和涂山君,严肃的说道:
“你不觉得你和它很像吗。”
“不,严格的说,域外天魔都很像,他们能够吞魂炼魄提升自己的实力,能吸收煞气,能炼化天材地宝。”
二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