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典史一行人离了焦家庄之后一路行的飞快,生怕沈墨反悔派人捉他们回去。
这几日提心吊胆,又忍饥挨饿,人人都狼狈不堪,形容憔悴,进城的时候守门的士兵看到都很是惊讶。
这几天城中都有消息说是马典史下乡催粮遇上了山匪。
所有人都以为马典史是凶多吉少了,就连马典史的老婆和小妾这几天都天天哭哭啼啼的往县衙跑去打听消息。
可是此时看到马典史完好无损的回来,虽然神情狼狈了一点,但是人却是好好的活着,岂能不让兵丁们惊讶。
不等马典史回到县衙,知县刘同仁就已经知道了消息。
“让他赶紧跟我滚过来!”
刘知县这几天日子也不好过,堂弟失踪没有音讯,自己派出去寻找的典史和巡检也跟着没了音讯,这让他又惊又怕,这几天睡觉都睡不着,新纳的小妾软绵的身子也失去了吸引力。
思来想去,他觉得东安县一定出现了一股很嚣张的山匪强盗,堂弟刘同谦和典史巡检他们肯定都是遭了这股山匪的毒手。
之所以没有认为是反贼,那是因为一来这些人没来攻打县城,二来也没有听到附近交通断绝的消息,三来也没有收到附近乡绅被打劫杀害的消息,所以刘知县才笃定这是一伙劫财的山匪强盗。
更重要的是,连吴三桂这种大反贼都被圣天子给收拾了,哪个反贼现在还敢不开眼的起来造反,不要命了?
他断定自己堂弟刘同谦和马典史等人回不来之后,为他们默哀难受了一瞬间后就开始担心另一件事。
他最担心的就是秋粮无法按时征收上来,一旦耽误了,自己今年的考成肯定要受影响,明年想升官就不容易了。
现在再想派人去乡下催收,都没人可以去了。
主簿姓张,是个老头子,一听知县话里的苗头就急忙捂着胸脯咔咔咔咳嗽起来,眼瞅着肺都快咳了出来。
县衙捕头更狠,还没等知县开口,就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大腿来找知县了。
据说是刚才在县城一个小巷里遇到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跟捕头大战三百回合,捕头一个不慎被砍伤了大腿,江洋大盗趁机逃跑。
捕头瘸着腿还在拍着胸脯大声表示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嚣张的江洋大盗抓捕归案。
至于县衙的其他人,这两天忽然都忙了起来。
往常最喜欢往县尊面前凑的人忽然都变得爱岗敬业起来,气的刘同仁大骂一群废物。
所以,这才一听到马典史竟然活着回来了,就赶紧让他过来见自己。
马典史进了县衙,顾不上跟那些围上来跟自己送温暖的胥吏衙役说话,直奔后衙,找到知县刘同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抱着知县的腿长嚎起来。
“县尊啊,我老马可是差点见不到您老人家了!呜呜呜……”
这一哭哭的是肝肠寸断,哭的是排山倒海,哭的是惊天地泣鬼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刘知县是马典史失散多年的亲生爸爸呢。
虽然马典史比起刘知县年纪要大上一倍。
看着眼前头发蓬乱,衣衫脏污,神情狼狈而又憔悴的下属,刘知县一肚子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安抚了半天,才让马典史平静下来,开始好好说话。
这一路上马典史早就想好了借口,进城后又听到了那些流言,借口又进一步的完善了。
刚才抱着刘知县这一顿嚎,情绪也酝酿到位了,这时候才开始说起来自己这一番下乡的悲惨遭遇。
在马典史的叙述之中,他带着石巡检等人一路追查,终于在焦家庄附近发现了刘司吏等人的痕迹。
顺着痕迹发现刘司吏等人可能已经被贼人所害,所以他就顺势带人去了焦家庄想打听消息。
焦家庄的黄顺说他正好接到了贼人的勒索信,要求提供一大笔的钱粮,否则就要杀入村庄灭口。
马典史英勇无畏,让黄顺答应贼人要求,打算将计就计。
结果贼人真的来袭,英勇的马典史带着人和悍匪拼死搏杀,最终虽然击退了贼人。
可是石巡检和此次随行的一半巡丁和衙役却壮烈殉职,就连黄顺都被贼人临走之时给一箭射死。
马典史自己也因为作战英勇被悍匪踢中胸口,受了内伤。
这几日自己就是留在焦家庄养伤以及帮忙料理黄顺等人的后事。
满怀悲壮的马典史说完了自己的英勇事迹,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下官说的句句属实,县尊可唤来同去的衙役巡丁查证。”
奈何刘知县却一点都不关心他说的是不在真的,听到黄顺死了,大急道“那粮食呢?黄顺那厮攒下的粮食可曾封存好了?”
马典史一愣,看着眼巴巴瞪着自己的县尊,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精心编排的借口,这位县尊大人根本就不关心。
估计他就是说自己跟吴三桂的余孽大战三百回合,知县最关心的还是秋粮能不能收上来。
马典史一滞,最后敷衍道“粮食,粮食应该还在仓里。“
说完之后看刘知县面上一喜,心中暗叫一声“坏了”,急忙又补充了一句道“那些贼人临逃走之前还说他们过几日还要带着大队人马回去报仇的,算算日子,差不多就要在这两日了。”
这话一下子把刘知县要说的话给堵住了。
他的确是想让马典史再带人回去赶紧把粮食给弄回来,至于其他人死了就死了,不要影响他升官就行。
悍匪再厉害,不要来攻打县城,就不关自己这个知县的事情。
只要县城没有丢,上面也不会怪罪他的。
可是如果悍匪还要再去焦家庄的话,那这粮食肯定就运不回来了。
刘知县失望地看了马典史一眼,敷衍了一句“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马典史装作感激不尽地道谢,然后退了出去。
走出后衙大门进入前衙的时候,各色人等都围上来嘘寒问暖,大有一副县衙众人这几天日夜挂念典史老爷安危的架势。
只是在焦家庄待的那几天的所见所闻,让马典史对这些往日里很受用的阿谀奉承忽然有点反感。
再想到刘知县刚才对自己的态度,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典史当的也没啥滋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