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宝兴跟顾承德傻眼了。
谁特么能想到霍千里在这儿等着他们。
早知道当初就不占那个便宜了!
也不对,那个便宜是必须要占的,这么说来,这一刀是逃不掉了吗?
詹宝兴扫视一圈,看见一道道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脸上,还有顾海涛那个狗东西饱含深意的笑容,暗暗叫苦。
农村里常说一句话,把自己说出来的话又咽回去,跟狗吃屎差不多。
他再是以脸皮厚著称,也没那个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一回狗啊!
他看向霍千里,心头咬牙切齿,这狗日大学生,人模人样的,心钩子硬是黑得很!
殊不知霍千里此刻也在心头郁闷,他没想到都到这个份上了,两人还能稳这么久,真是低估了二人脸皮的厚度。
他在心头酝酿一番,正准备再加把火,顾承德就瓮声瓮气地开口了,“我们是说过这个话,这回这个事情,我同意,我们一组也不能只占好处,不干事。”
顾承德一“投降”,詹宝兴也没了坚守的意义,只好也跟着“举了白旗”。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在组长点头的情况下,大部分的村民也都不说话了,有意见的顽固派见事不可为也不在这儿吵,村委会很快就达成了一致,通过了这个提议。
村委会将尽快制定具体操作办法,带领全村施行。
事毕,散场。
“宝兴哥!你咋能同意嘛!”
一个小时之后,在詹宝兴的屋里,七八个村民围作一圈,朝着詹宝兴“发难”。
詹宝兴郁闷地坐在凳子上,抽了口烟,斜着眼一看,“你日马来试一哈嘛!当着那么多人,老子哪说得出其他话!”
“有啥不好说的,反正他又不敢把你爪子(干啥)!”
詹宝兴闻言一怒,猛地站起,“你龟儿还好意思说,当初要不是为了你们这一个个的占便宜得好处,老子用得着去求霍干部?老子当初去求他的时候他爽爽快快答应了,你让老子现在出来跟他顶牛?”
他呸了一口,“都说老子不要脸,老子看你们一个个比老子不要脸多了!”
“宝兴哥,你说得都对!但是这个路凭啥要我们一起修嘛?我们又不需要,他合作社要修自己修噻!”
“对头啊宝兴哥,哪怕修个路也就算了,还要帮合作社修灌洞,通水渠,勒日马也太过分了嘛!”
詹宝兴叼着烟,“那老子都答应了,有啥法嘛!咋个,你们不听我的了嗦!”
在这种偏僻乡村,村民组长、村长、族老之类的威信是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人难以理解的,以虎山村而言,绝大部分的事情,组长在本组之内说话都是分量十足,除非真的涉及到了天大的利益,否则村民绝对不会跟他对着干。
听了詹宝兴的话,众人也都连忙摇头,表示自己的忠心。
“但是,宝兴哥,答应了归答应了,又没按手印,我们可以反悔噻!”
???
詹宝兴都傻了,“反悔?”
“对啊,随便找个理由,就说搞不走了,要反悔,他霍干部有啥法嘛!”
“对头,我们本来就不同意,你就说回来没谈拢,搞不成!”
“我们直接去找他,私底下又不是开大会,有啥不好意思的。”
詹宝兴吐了口唾沫,竖起大拇指,“我说真的,你们比我不要脸多了。”
“脸有啥好要的,亏不能乱吃!”
“宝兴哥,走哦,要去找他说哦!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是啊,看到合作社那些人走的时候笑得那么得意,老子心头就不爽。”
“凭啥让他们骑在我们脑壳上屙屎屙尿,这个路他们要修就修,莫打我们的主意,老子不得干!”
詹宝兴目光扫视一圈,将烟头一摔,“走!”
十分钟后。
“宝兴哥,走错了,村委会在这头!”
“你懂个锤子,老子要先去找德哥!”
二组村民一愣,旋即笑起来,不愧是组长,果然要比我们聪明些!
村委会的办公室里,顾大强也在跟霍千里说着话。
他叹了口气,“兄弟啊,你不要以为当场逼着他们点头了就行,这帮人后面肯定是要反悔的。”
顾海涛倚着房门,反驳道“都不要脸的咩?”
“你晓得个锤子!”顾大强哼了一声,“这帮人,占便宜比哪个都跑得快,吃亏却是绝对不行的,一个两个还能压下来,但这么多人,怕是众口难调啊!清月丫头,你在村里这么久,你该懂得起噻!你说哈儿我有没有乱说。”
江清月心疼地看了霍千里一眼,轻声道“确实是这样的。就连合作社的村民也一样,如果不是都已经尝到了甜头,他们也不会这么配合的。”
霍千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先把大势搞定,剩下的我私下慢慢劝嘛!”
他勉强地微笑道“只要是对的事情,总是要尝试的,千难万难也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不然这村子谈什么改变。”
顾大强看着他,又叹了口气,“走吧!”
霍千里疑惑道“去哪儿?”
“就像你说的,去私下劝啊!”顾大强抽了口烟,“你以为这都是你一个人的事啊,论劝人,我这个村长怕比你要好用点!再晚怕是他们就要找过来了!”
“我也去!”江清月站起身来,“他们好多人都是以前我爸的学生,我是姑娘家,也好说话些。”
“还有我!”顾海涛嘿嘿一笑,“我就负责冒皮皮(插科打诨)。”
霍千里的眼中涌动着感动,“好!那就一起去!”
四人刚迈出房门,就瞧见了一辆摩托车停在了村委会门口。
来人停了车就快步跑了过来,“霍干部,幸好你在啊!快准备一下,郑书记带着电视台记者来了!”
???
!!!
郑书记?
电视台?
记者?
这一个个词霍千里都知道,但连在一起怎么就完全听不懂了呢!
十分钟后,村委会正中的大会议室,一大帮陌生人挤了满满一屋。
一个绑着马尾,戴着鸭舌帽,一身休闲装,青春靓丽的姑娘朝着霍千里伸出一只白皙漂亮的手,笑着道“你好,我叫刘晓雨,是蜀州省电视台的记者。”
“你好,我是霍千里。刘记者来这是有何贵干?”
霍千里跟她一握手,询问的目光却瞥向了镇高官郑强。
郑强笑着摆了摆手,“我可请不来刘记者他们大驾哦!”
刘晓雨主动道“是这样,大学生支村工作作为蜀州省今年城乡统筹发展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打算拍一个扶贫工程专题纪录片,选定了虎山村。你放心,我们只是做一个客观的记录,不会干涉你们的工作。”
霍千里很想拒绝,但他心里明白,这件事,不论对他,还是对镇委、县委、乃至于旌城市委,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就算他不顾前途拒绝了,上面那几层也会按着他的头让他同意的。
于是,他笑着说出了欢迎。
刘晓雨不出意外地嗯了一声,在她看来,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彼此简单介绍一下,然后初步对接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嗯嗯?”霍千里正要点头入座,心思一动,看着刘晓雨,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弧度。
刘晓雨面露疑惑,一帮和刘晓雨同来的人面露鄙夷,郑强饶有趣味,只有顾海涛低声嘀咕道“千里哥又要坑人了。”
霍千里笑着开口道“刘记者,你们今天可真是赶了巧了,我们村上刚好发生了一件大事!”
村委会的门口,原本开来的三辆面包车都不见了,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另一头的路上,气势汹汹地跑来了十余个村民。
詹宝兴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顾承德。
顾承德是个老好人,但老好人就往往意味着没主见,在一组不少村民的怂恿和詹宝兴的蛊惑下,也半推半就地来了。
詹宝兴一把推开会议室,“霍干部,我们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
他的声音陡然愣住,因为屋里多了好几个人,还多了好些个只有在电视里才见过的东西,有话筒,还有个好像叫啥子摄像机的东西。
霍千里笑着站起,“哎呀,两位你们来得正好,我还说去找你们呢!来来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蜀州省电视台的刘记者。”
“刘记者,这两位就是我们虎山村其余两个组的组长,这位叫顾承德一组组长,这位叫詹宝兴,二组组长,两位都是真抓实干的好干部,特别支持我工作的。”
两人一脸懵逼地跟刘晓雨握了手,然后在黑乎乎的镜头下有些手足无措。
霍千里就要热络得多,主动解释道“两位老哥,刘记者是来我们虎山村拍一个扶贫工作专题纪录片的,今后这个片子拍出来可是要在全省播放的。他们刚到,你们这是第一个镜头,你们怕是要出名了!恭喜啊哈哈!”
“哦,对了,你们刚说找我商量事,商量什么事啊?有什么想法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