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优先打制你的刀具,余下的边角料归我,就当做酬劳。”楚云涧又说。
“你若愿意,就留下铁石和图纸,两日后来取成品。”
“若你不愿,楚某也不勉强。”
他说完这些,将她先前踮起脚都够不着的陨铁重新放回她面前,深邃的双目凝着她,耐心等待她接下来的选择。
沈萤儿心中有些纠结。
她也凝视着他。
四目相对,他目光坦荡,开出的条件也很透明。
“顺便提一句,”楚云涧又开了口。
“偌大的大魏国我不敢夸下海口,但放眼整个栾昌府,能炼化这块天外铁石的匠人,恐怕仅我一人……”
“好,我答应你!”
沈萤儿豁出去了,就算她自己能等,火生哥的身体却等不了。
信他一回!
不就一点边角料么?给得起!
楚云涧愣了下,随即勾唇,寡淡清冷的眉眼间掠过一抹笑意。
狭长的凤眼轻眨,像只魅惑人心的老狐狸。
沈萤儿又拿出二两银子来,递给他。
“这是上回买粮的钱,还给你。”她说。
楚云涧盯着她手里的二两碎银子,并没伸手来接,只说“还债日期未到。”
买粮时是拟定了契约的,白字黑字写的清楚,等到秋收后,大概八月底再还债。
现在才六月底,整整提早了两个月。
沈萤儿微笑着说“我知道,八月底嘛,刚好这会子我手头有点闲钱,就提早把债给还了。”
楚云涧挑眉,“你还真是个急性子。”
他收下了银子,并将当初赊粮的契约还给了沈萤儿。
沈萤儿看了眼,直接扔到他身后的火炉子里烧掉了。
看到那一字契约被烧成灰烬,沈萤儿眉眼舒展,感觉自己在他面前瞬间腰杆子都挺直了。
应了那句话无债一身轻啊!
楚云涧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并没说什么。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沈萤儿自然带着小福宝告辞,她许诺了小福宝,待会还要带他去逛瓦市呢!
还了二两银子的债,她身上还有五两银子。
就算眼下各种物资疯狂涨价,她也有经济能力去瓦市买点蔬菜瓜果啥的给小福宝换换胃口。
临走前,她告诉水生,自己得先去瓦市逛一下,稍后在镇子南面那棵老槐树底下碰头,再一起回村。
……
楚云涧手中碗盖轻拂碗中的茶叶。
水生则在一旁抓耳挠腮。
楚云涧垂眸饮茶,淡淡道“有什么话就说,别憋坏了。”
水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凑到楚云涧跟前,“四哥,你得先发誓,不管你听到啥让你闹心的话都不许打我!”
楚云涧撩眼扫过水生,水生立马嘿嘿陪着笑,“行行行,我不废话,我说正事。”
楚云涧重新垂下眼去,继续优雅的茗茶。
水生已经说开了“四哥,我想问问你,你觉得如今的四嫂咋样?要是有可能,你还愿意跟她重修旧好吗?”
楚云涧手里的茶碗盖子重重合拢,他不悦的看向水生。
水生涨红了脸,摆摆手“好好好,我不那么问,我换种说法。”
“那啥,四哥,倘若四嫂改嫁,给小福宝重新找个爹,你乐意不?”
楚云涧神色淡漠的盯着水生,“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水生重重叹口气,“好吧,我不拐弯抹角了,四哥,我怀疑四嫂在外面有相好的了!”
楚云涧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但神色随即便恢复如常。
他接着轻拂茶沫,状若无意的随口道“大魏民风开放,寡妇再嫁也不是稀奇事。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拖着个孩子,也确实不易。”
她都跑来找他打制那些稀奇古怪的刀具了,难道,是用来防身?
难道说这两年,经常有男人去骚扰她?
所以为了给自己,也给孩子找个依靠,她不得不改嫁?
楚云涧的眉眼间染了一丝戾气,心底某处,也不由得滋生出一股自责。
水生一直在暗中打量着楚云涧,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然而,水生失败了。
因为楚云涧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喜怒,也可以说,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度克制的人,情绪极少外泄。
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水生,有时候都看不懂他。
水生索性开门见山了“四哥,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四嫂的相好是个啥样的男人?”
“那男人长得玉树临风,在镇上有钱有地位,而且,他对小福宝可好了,小福宝似乎跟他也很亲近……”
楚云涧轻轻摇头“他们的事不必多说,萧承渊已经死了,我是楚云涧。”
“沈氏的事情,皆不与我相干。”
水生对楚云涧这反应有点小失落,再次叹口气“哎,那好吧,当我啥都没说。”
沉默了片刻,水生又说,“这样也好,四哥你有你的使命要完成,没法照顾四嫂母子。四嫂改嫁对大家都有好处,哦对了,今个我还看到那个男人给四嫂银子呢,四嫂也没跟他那客气,直接就收下了……”
原本被楚云涧捧在手里的茶碗突然歪了下。
他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但即使如此,里面的茶水还是泼出来一点。
“四哥,你没事吧?烫到没?”水生紧张的问。
楚云涧抬手“无妨!”
“水生,你若没其他事,就先回吧!”
水生点头,“行,那我先去镇子南边等四嫂他们了,等我哥身体好些,我再回镇上来。”
楚云涧“不急,代我问候火生哥。”
水生点头离开。
楚云涧在桌边坐了良久。
怪不得她突然提前还债,原来,是有别的男人在背后给与了帮助啊。
楚云涧突然就有点莫名的烦躁。
他不知那股烦躁因何而来,胸腔里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闷闷的,又胀胀的。
他端起手边的茶略显粗鲁的灌了俩口,这才压下心口那股子邪火,然后起身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张记铁匠铺。
……
镇子南门的老槐树底下,沈萤儿娘俩站在树底下躲荫,顺便等水生过来。
小福宝手里举着一根糖人,正舔得有滋有味。
沈萤儿抬起袖子抹着额头的热汗,不时瞅一眼自己脚边箩筐里的东西,心里也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