蚖七和灵思忆当着妖祖的面盗功,妖祖只当没看见,对他们俩的窃窃私语,也当做没有听见,由他们盗去。
他之所以守着妖族的各种经典不传,主要是因为妖族一直在等待一个翻盘的机会等待一个中兴之主。
贸然将这些功法传出去,只会引来仙界的打压,最终连这些功法也保不住。
现在时机已到,蚖七和灵思忆偷学,必会传出去,在妖族中造就不少人才。倘若最终金不遗失败,死掉的也是蜢七和灵思忆,树洞中的功法还是可以留存下来。
他为妖族守住绝学,用心良苦。
终于,金不遗将新朝的内部事宜整顿完毕,这才提着两坛酒来到道纪宫,许应还在参研《十洞天参悟法》,但是那本金典已经被他放在一旁,不去翻阅。
金典中的参悟法门本来就是推断,撰写参悟法的那个人自己都没有炼成。而许应已经开辟了六大仙界洞天,是实战派。
他明晰其中的道理之后,后面的四大洞天,自己参悟即可。
金不遗递过来一坛美酒,直接坐在废墟里,拍开酒坛封口,仰头痛饮,待喝得半饱,这才停下,长长舒了口气。
许应原本在参悟,见状便拎起酒坛来到他身边,也拍开酒封,长饮一口。
这酒不知是何年所酿,醇厚绵长,又带着仙药的劲道,如同饮下一轮太阳,顺着咽喉往下流淌。
待到腹中,药力和酒劲这才炸开,汹汹的元气化作热流,沿着五岳仙山、第一玄关向上流淌,直达玉京。
而且,元神也仿佛熏熏然,似醉酒一般,极为奇妙。
“我得到东皇平天诀之后,便意识到我可能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无法像之前那样称呼你为小主人了。”
金不遗右手拎着酒坛,三足分开而坐,看着远处,有些迷茫,道,“我想为妖族做些有意义的事,不可浑浑噩噩而活。我跟随惊鸿妖皇来到妖族祖庭,见到妖族中没有地位的妖怪,像野草一样活着,见到妖族中位高权重者依旧酒池肉林。我在妖祖那里,看到了妖族过去辉煌的历史,我觉得自己担负起振兴妖族的重任。”
他低声道:“从我做帝子,传功,求见祖神,到如今称帝,组建妖庭,但心中始终有些迷茫不曾化解,不知所措。”
许应望向远处,看云卷云舒,笑道:“你说说看,我尝试着开导你。”
金不遗黯然道:“我不知我现在做的一切,是否是我心中所愿。从前我跟着你,你丢了,我便去寻你,别人欺负你,我便跟别人拼命。我看着你修炼,看着你与晏宝儿相恋,看着你们组成自己的小家庭。你们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你们相拥,我站在你们背后的扶桑树上。”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闲适淡然,那样理所当然。
他是许应孵化的金乌,有责任照看许应这个小主人。那时的他是它,它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部分。
“你又一次消失,我依旧像从前那样寻找,直到老到失忆。我这一生的意义,便止于此。”
金不遗愈发茫然,饮了一口酒,喃喃道,“可是,你又将我从衰亡中唤醒。我逐渐聪明,逐渐年轻,但是我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自由自在跟着你飞行,无法从一片片星空和大陆上飞过,寻找你的踪影。阿应,我回不到过去那种心境了。”
他颇为难过,忍不住落泪。
许应仰起头,直直的看着天空。
过了片刻,他才缓过劲来,笑道:“金爷,你知道我最开心的是什么吗?是你的话语中多了很多‘我’这个字。”
金不遗怔住,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许应笑道:“从前你说话,言语中很少有我这个字,你的生活,你的经历,有着太多太多许应了。你被‘许应’这两个字占据了一生,你没有自己,你只有许应。可是,许应希望你能拥有自己。”
他喝下坛中酒,看向远方,目光深沉:“在许应心中,金不遗不是许应豢养的妖兽,金不遗是金不遗,他应该有着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总是追随寻找许应。金爷,从前总是你寻找我,看着我重生。但这次,是你的重生。”
他看着金不遗,笑道:“你是金不遗不是许应家的金乌。你是许应的兄弟,从前的你是童年的你。现在童年结束了,你可以走出来另立门户了。”
金不遗感动,眼中有火泪流淌,提起酒坛笑道:“是兄弟?”
许应也提起酒坛,与他轻轻碰撞一下,哈哈笑道:“是兄弟!我还担心你做了妖帝,不认得我这个穷亲戚呢!”
金不遗哈哈大笑,两人畅饮,碰坛。
金不遗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与许应坐在废墟中,大声说话,大口饮酒,旁若无人。
喝完了,他又让人送酒过来,直到两人喝到深夜,都醉醺醺的,金不遗这才在惊鸿妖皇的陪伴下回到帝宫。
许应坐在废墟上,独自饮酒。
过了良久,他脸庞上两行泪水滑落,眼泪落在酒坛里,叮咚有声。
他内心之中,只觉那个陪伴他很久的金不遗,终是长大离开了。
他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难过。
金不遗是他的家人,这次自立门户,今后便是聚少离多。想到这里,哪怕妖族最美的酒,亦不能抚平他的心灵。
这一天,他也长大了许多。
金不遗来过之后,便又操忙起来,来见许应渐渐的次数越来越少,许应索性便在道纪宫住下,继续归整十洞天参悟法。
开创十洞天参悟法的那人应该没能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但他的理念带给许应启迪。
许应从前开辟六大洞天,靠的是自己对于太清道祖、虚皇大道君等人的道场的领悟,才做到开辟六大洞天。
但是他没有去思考这其中的意义,也没有思考这里面的规则。
他只是顺其自然。
但现在他有了方向,知道六大洞天之外还存在这四大洞天,对应生死、道、虚、和混元太一。
知道之后,便可以抓住方向痛下苦功。
有了方向,有了目标,许应便可以从自己从前所参悟的道理中择取关于生死奥妙的见解,以此为突破口,感悟仙道。
他沉寂在参悟之中,不知不觉间春去秋来。
妖祖一直在等待,时不时走出扶桑古树,遥望道纪宫,风雨不断。
“让他在这么短时间内领悟十洞天参悟法,开辟出拥有生死之力的洞天,实在是为难他了。”
妖祖心中迫切,但这是三界潮汐到来之前的最后机会!
随着潮汐越来越近,势必风急浪高,他必须要在此之前死而复生,否则大潮来到妖族承受不起狂风大浪的冲击!
那时,为妖族争取时间的便是他!
就在他等到心焦时,突然道纪宫中霞光冲天,直透云霄。
妖祖心有感应,从蒲团上一跃而起,也未曾来得及穿上鞋子,这老者光着脚便冲出树洞,来到外面的高台上。
他最注重形象,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待到来到外面,这才看到自己光着脚。
妖祖没有回去穿鞋,向道纪宫看去,只见那霞光是蕴藏着道妙的道光,落在别人眼中就是普通的光线,但落在他的眼中,可以看出许应对于生死的参悟和理解。
尽管他不懂,但可以欣赏。
那道光在天空中汇聚,渐渐成旋,搅动风云,让四周的风云也跟着旋转。
妖祖一颗心提起,看着那旋转的漩涡。
他曾经听蚖七说起过傩法,说起过六秘,知道在元神炼成之前才可开辟自身的六大秘藏,修为越深厚,开辟秘藏便越难。炼气士修成元神,秘藏稳固,便无法开辟。
现在许应早已修成元神,已经是瑶池期境界,修为更是雄浑。
他没有废掉修为,真的能开启第七个洞天吗?
突然,漩涡中心像是有什么壁垒被强行打开,四周的空间勐地一震,随即便见仙光和仙灵之气从天而降,洞天旋转,如同正在形成中的龙卷风,向下钻去!
“成了吗?成了吗?”
妖祖比许应还要紧张,目光不敢有任何移动,只见那道洞天来到下方,与道纪宫中的许应相连。
“嗡。”
一股道力自道纪宫中迸发,接着便见龙卷状的通道退去,只剩下一座旋转的洞天挂在天幕上。
“成了吗?”妖祖有些看不懂。
他在傩法上没有多少建树,心里七上八下。
过了片刻,他才察觉自己的患得患失,不禁失笑,道:“我竟然乱了分寸,若是被那猴子知晓,一定会笑我道心不堪。”
他稳住道心,继续等待。
过了不久,许应御风而来,来到扶桑古树,落在高台上,笑道:“让妖祖久等了。”
他的目光落在妖祖的双脚上,有些诧异。
妖祖这才记起自己没有穿鞋,十根脚趾抠地,向后缩了缩,笑道:“许小友,能否让老朽见识一下生死洞天?”
许应展开自己的各大洞天,共有七座洞天连接仙界,只是武道洞天他并未开启。
这幅景象便如上古时期的昆仑,十大洞天高悬,仙光绚烂,从那十洞天中有琼浆玉液流出,滋润昆仑。只是他这七大洞天滋润的并非昆仑,而是他的肉身元神!
妖祖见状,赞叹连连,道:“许小友用八个月参悟出生死洞天,真是神速!”
他伸手相请,在前方引路,用道袍悄悄遮住双脚。
许应笑道:“若非从前有些底蕴,我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悟出生死洞天。不过生死洞天之后,便是道力、虚空和混元太一,这三大洞天开辟更难。以我目前的底蕴恐怕只能支撑到开辟虚空洞天。”)
两人进入扶桑树洞,各自坐下。
妖祖趁势穿上鞋子,向树洞中喊道:“思忆,奉茶!许小友来了!出来奉茶!”
树洞中半晌没有动静。
妖祖颇为尴尬,起身自己烧水泡茶,为许应斟上一杯,求教道:“我听闻炼气士开辟洞天越早越好,开辟的早,阻力便小,待到修为高深开辟便也变得艰难。许小友如今的修为,不动用外在境界,堪比天仙。你是如何不废修为境界,而开辟新的洞天?刀。”
许应笑道:“妖祖只怕有些误会。炼气士修傩法,开辟的不是洞天,而是人体秘藏。在开辟人体秘藏的过程中,形成洞天,洞天连接六大彼岸,钓取仙药。而我经历了六秘破碎一事,受伤极重,再开洞天便没有延续祖法,而是凭自身对大道之感悟,自然而然的打通彼岸。只是这个彼岸,并非六大彼岸,而是连通仙灵之气,成为仙界洞天。”
妖祖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
他踟蹰片刻,还是说出自己最关心的事:“许小友,你如今是否能炼成瑶池仙水了?刀。”
许应催动生死洞天,仙灵之气源源不断涌来,在洞天中炼化,只见那洞天中缓缓有仙露凝结,坠落下来。
仙露坠落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他的瑶池!
这座洞天所凝结的仙露,便是瑶池仙水!
此物非比寻常,乃生死之力凝聚而成,是妖祖的真身扶桑树所需之物。
妖祖见状,心中欢喜。
许应轻轻抬手,妖祖面前的茶杯飞起,来到瑶池上方,又有一滴仙露滑落,滴入茶杯中。
许应笑道:“许应,祝长者长寿!”
妖祖哈哈大笑,端起茶杯,手有些颤抖,将茶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这茶杯中的瑶池仙水虽是一滴,但意义非凡,让他激动难耐。
一杯茶下肚,那种逆转生死的力量缓缓散发,让妖祖笑中含泪。
只要许应源源不断提供给他瑶池仙露,他的复生便指日可待!
这时,灵思忆和蚖七偷偷从树洞中探出头来,见到两人在外面喝茶,都是心中一惊,连忙缩回头。
妖祖还在哈哈大笑,笑得老泪纵横,看得两人心底直犯嘀咕:“这茶有这么好喝吗?老爷子都快笑断气了。”
“正好继承家产。”蚖七悄声道。
回到家了。飞机上大概率有小阳人,宅猪是否中招,得等一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