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成就好事的还有上庸的李家。
李家自几个孩子渐渐长大,就头疼上了。
他们哪怕婚迎嫁娶也不能离开流放地。做亲的对象,要么在同样是罪人里划拉,要么只能跟周边村子的庄户人家结亲。
哪怕他们这些人都曾为官做宰,但如今一朝沦落为罪人,庄户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他们,愿意跟个罪人结亲。
不过李帜长得俊秀,为人又谦逊有礼,再加上李家在霍惜的帮扶下,把日子过起来了,看中李帜的人其实还不少。他是长子长孙,将来的家业还都是他的。
来打听的人很多,但奈何李帜的亲娘苗氏瞧不上村里的庄户人家。
娶个不识字,不懂料理家事的孙媳,其实马氏和李石勉心里也不舒服。但自家就那个条件,也只能矮个里拔高个,苗氏也正准备捏着鼻子认了。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吉祥铺子的柏掌柜上门来了。
极力举荐自家的大女儿。
李家一家人,那是又惊又喜。
相看那天,见了柏家那个叫柏云苓的女孩后,一家人从老到少,个个千肯万肯了。李帜更是整张脸都红透了,人家姑娘大大方方的,他却羞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两家很快就议定了亲事。
柏远志的妻子詹氏看着李家送来的聘礼,也没再说一些抱怨的话了,心中满意。柏远志直说她势力眼。
“我亲生的女儿,我还不能为她打算?就你,千挑万选,给女儿选一户流放的罪人。我们一家可是放了奴籍的,如今是良民,你让咱宝贝女儿嫁到流放村里,你也舍得!好像云苓不是你亲身骨肉一样。”
詹氏最开始觉得她男人一定是昏头了,才想把女儿嫁给一个流放的罪人,即便儿子跟着李家做学问,也用不着牺牲女儿的一生。
当初极力反对,不惜要带两个孩子回娘家,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柏远志说服了她许久,再加上女儿大大方方地说想看看那人再决定。詹氏才想着看看再说。
没想到等看完人后,女儿先肯了。她素来疼女儿,见李帜确实人才出众,并不像一般的流放罪人那样,颓废,邋遢,不愧是清贵人家养出来的。心里也有几分肯了。
“那李家真的有贵人相助?”詹氏有些不相信。
“我能骗你?”但柏掌柜记得主子的托付,并没有跟詹氏多说。
只道“李老爷子毕竟是国子临曾经的祭酒大人,桃李遍天下,当初他只是被牵连,只要朝廷大赦,再有贵人和他的学生运作,他一家不是不能有更好的前程。咱一家虽脱了籍,但想攀上这样的清贵人家,那也是攀附不上的。如今这样的机会多好?”
“是啊,娘,若不是他一家落难了,哪里能看上咱们这样的人家。”
“咱们什么人家?咱们也不缺吃喝,银钱也存了些,还是良民。”詹氏不满意父女二人自贬身价。
“就是良民,人家还不一定能看得上咱们。”
“就是,你还没女儿明白事。”
詹氏忿忿地剜了父女二人一眼,这父女俩就知道哄她。
“以后过得不好,可别回娘家来哭。我可不带搭理你的。”男人是她自己选的,日子是她自己要过的,她可不管。
话虽如此,但自订了亲,詹氏就一门心思地操办起女儿的婚事来。
李家自从把李帜的婚事定下,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苗氏对未来儿媳这个身份还是有点不满意,但已经是之前说亲的所有人家里,条件最好的一个了。
且那柏云苓,瞧着明朗大气,又识文断字,是个大大方方能当家理事的媳妇,苗氏心里忍不住开心,也开始准备起儿子的亲事来。
“这事,得跟宁姐儿说一声。让她也替他大表哥高兴高兴。”苗氏看向马氏和李石勉。
马氏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李石勉就拉住了她,“走,走,你给我磨墨去,我给宁姐儿和念儿说说他大表哥这喜事。”
进了房,马氏瞪向李石勉,“你拉我干嘛,我且得好好说她一顿,打量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呢!”
李石勉叹气“她也是为了帜儿。如今家里日子虽过得好了,但拿得出手的聘礼也无。”
马氏皱眉“咱们从宁姐儿那里得的东西太多了,那孩子还没及笄,带着念儿在市井隐姓埋名,咱们不帮她,还时时指着她。我光想着心里都揪着疼。”
马氏在屋里坐下,想起她可怜的两个孙孙,不住地抹眼泪。
她的柔儿去的太早,留下两个孩子在市井吃苦,骨肉血亲没一个帮得上忙的。想起来她的心就生疼生疼。
李石勉在一旁安慰许久,马氏才好了些。
“你快给孩子写信吧,我也添几句。我想他们了,也不知念儿长得什么样了。”她可怜的孙孙,血脉骨肉,只有一个姐姐在身边。
霍惜收到老两口千里迢迢寄来的信,已是十月深秋。
庄子里已收了晚稻。蚕茧也收了最后一茬。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经过两年的试验,蚕的成活率大大提升,今年养了四回蚕,桑田又采用密植法,一亩桑田一年能得六石蚕茧。今年几个庄子光卖生丝就能得银好几万两。还有嘉湖地区佃桑田农户交的租子还不算。
开了海禁,海上丝绸之路更是达到鼎盛。霍惜身处江南,处在丝绸业的中心,自然是要分一杯羹的。
把生丝运到了松江,让织坊把他们织成绸布,以备明年出海之用。
忙完这事,就收到外祖的来信。
看到大表哥婚事有了着落,很替他高兴。
看完信把信给念儿看,念儿看完,高兴完,忽然问她“姐姐,这个外祖父外祖母是谁的爹娘?我们回杨家村拜祭的不是娘的爹娘吗?”
怎么他有两个外祖父母?
霍惜愣住了。
霍念小的时候,她哄着他,说是外祖父母,念儿也没多问。开开心心地跟他们写信,从没认几个字涂黑圈圈开始,一直写到后来字越写越好看,每回都能得外祖父和舅舅的夸赞。
现在他长大了,不好哄了。
所以这是谁的外祖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