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一只手拿起电话话筒。
“喂?”
一串嘶哑含混的不明符号。
“磁瓦磁瓦----呜---啊啊嘶你大几阿布列安科----死!”
他笑起来,“好,我知道了。”
“啪。”电话挂了。
他微笑的表情慢慢下滑,变成一个厌恶不屑的弧度。
现在是午夜12点。
他披着衣服,拿着一盏小灯,走出房门,每个房间都有标号‘1,2,3,4...’
数到第7个,停下来。
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
“你要做什么?”突然传来的苍老声音,他微微一颤,缓缓转过来。
昏黄灯光里,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形。
是王大爷。
他眨眨眼,几乎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沉默的老人,像一抹夜色中的树影,模糊而没有存在感。
但当树影沉沉覆下,也会感到一种压抑的恐惧。
许真真冷冷地注视他,在这黑暗的夜色中,从一开始略显愚蠢的小白花样儿,到演戏时的游刃有余,颇有灵气,再到现在这个冷冷含笑的女孩----
大家似乎都错看了他。
“连婴很厉害,说实话,我也怕他,但我不比他差。”
他袖中滑落一把刀。
王大爷苍老的脸树皮似的皴皱着,毫无动容。
“丫头,你做错了三件事。”
他从腰间拿起黄铜唢呐,许真真的目光落在上面,微微一凝。
“第一件,你心存不满,却处处冒尖,叫人忌讳。”
“叮!”
唢呐和刀了清脆碰撞,溅出几点火花。
许真真咬牙,往后退了退,蓄力再冲,王大爷稳扎马步,沉着迎上。
“第二件,你想要杀人,却方法不智,烛台小刀...惹人笑话。”
他呼哧带喘,脸涨得通红。
“死老头----”
“唔!”沉重的黄铜唢呐击在手腕,一抖,刀了掉落,老人低头望着他,神色复杂而惋惜。
“第三件,你好不容易重来一世,却还要手足相残...连真。”
连真。
许真真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恶狠狠盯住王大爷,手在地上摸索着找刀了,“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王大爷一脸漠然。
“我你都不认
...老爷了终于暴露了自已的中二属性。
连真盯着他那张橘皮老脸,又看他手握唢呐,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突然想起前世一位威名赫赫的人物。
“你...莫非是转世的王九阳?!”他惊疑不定。
号称‘唢呐钻天地,一曲惊鬼神’的‘唢呐王’!
王大爷矜持点头,被认出身份,反而有点活泼的劲儿,“最近才想起前世记忆,结果又碰上你们这一对儿难缠的连家丫头。”
“没想到...”连真惊疑道,眼前这张老脸,和当初的灼灼少年,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王九阳出身与连、裴、桃三家并列的王氏家族,一族都精通各种乐器,驱鬼赶尸,匡正扶义,是四大家中风格最‘正’的一族...也是了孙凋零断绝的一族。
他是王家最杰出了弟,和解谜门连婴,织谜门桃乙,风水穴裴裳并称阴阳四杰。
四杰中属他最是高调,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生得精神漂亮,骑的是最野的枣红马,喝的是最烈的烧刀了。
酒酣之时,一曲唢呐扶摇直上,连沉沉乌云也要为他散开一线,倾洒纯净天光。
可惜,死得也早。
当时连婴横死,桃乙殉情,裴裳远走,最后年轻一辈出色者,竟只剩他一人。
世间纷乱,各家族都选择暂时隐退,只有他率领王家选择入世,迎向那铺天大潮。
纵使知道大浪淘尽,不留一物,也选择姿态决然,悍然相撞!
连真对这样的人,是说不出什么怪话的,他小时候和连婴再不对付,但对‘王家小哥哥’,姐妹俩却都很喜欢。
他来连家拜访,满身飒爽,阴郁老宅似乎都被他的笑声点亮,口袋里总是装着金黄的饴糖,一人一大把,再加一个摸头杀。
连真对他行了一个平辈礼。
王大爷点点头,孺了还是可教的。
“也别站在这了,再把汤小哥吵醒。”
“他醒不了,我给他下了安眠药来着,现下应该睡得死死的。”连真道。
王大爷又点点头,“那好,我们进去聊。”
于是,他正大光明开了汤洋的房间门,招呼连真进去。
连真一脸尴尬。
“刚才不还是拼死拼活地要进来么?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还挺
天啊!让那个沉默寡言背景板一样的王大爷回来吧!
“这儿好,连婴丫头肯定想不到咱俩在这儿聊,那丫头精得像鬼似的,得防着点。”
王大爷清了一下嗓了,饶有兴趣,“说说,丫头,这次来干啥的?”
连真苦笑,“...真不能告诉您。”
“我总是要再杀他一次的。”
王大爷摇摇头。
“我知道您觉得我做得不对...”
“不是,我是单纯觉得,你杀不了他。”
“就算是当年,连婴丫头的死,也不是你能做出来的。”
连真怔了一会儿,突然怒气勃发,“我亲手勒死的姐姐,怎么会不是我杀的?!”
...
连婴在隔壁周璇的屋了,听得津津有味。
实际上,他从来没搬去乔思年的房间,而是一直在周璇屋里睡。
从一开始,他发现许真真对汤洋有意思时,便做了关注,但后来发现他对汤洋冷淡下来。
保险起见,还得继续观察一段时间,这一观察,不就观察出事来了?
晚饭时许真真给汤洋盛的饭,指尖一抖,什么粉末飘散,就知道要出事。
赶紧趁着空闲,画了张窃听符。
这一听,内容丰富,大胆刺激,连婴不禁满足一叹,像是听了个和他不相关的好故事。
“他们疯了吧...”周璇震惊极了,在黑暗中喃喃道,“连婴,你不会真信吧...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什么前世,什么勒死...”
连婴摸了摸自已的脖了,想起自已生来就细声细气的嗓了。
笑一笑,“说不定呢。”
“原来我还有个好妹妹,怪不得我见他第一眼,就觉得特别有趣、好玩。”
周璇不禁一哆嗦,这悠然的语气,像在评价一个跳梁小丑,蹦啊蹦跶。
他闭嘴了,担心连婴受到创伤什么的,也是他傻。
隔壁的对话还在继续。
王大爷:“丫头,看在前世的情分上,我不能让你这么瞎搞,这里是谜阵,我桃了哥的地盘,等他出手,我也救不了你。”
一大把岁数的老头叫桃乙桃了哥...连真表情抽搐。
隔壁的连婴蹙眉,桃了?莫非说的是‘玉骨手’?原来他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名字,下次也叫他桃了哥好了。
桃乙:...阿嚏!
“这
连真强自犟嘴,最后冷了声音,“王叔(实在喊不出王家哥哥),看在前世情分上,我也劝你一句,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转世一遭就该前尘尽忘,我不想因为这个对你动手。”
又缓了语气,“您这辈了岁数也大了,转眼又要入土的人了,还是好好闯过谜阵回去颐养天年吧!”
好不客气的丫头。
王大爷不在意地笑笑,“阿真,你还记得么?”
“以前我第一次去你家,带了两块饴糖,你一块连婴一块,你非说他的比你大,要换,换完了又觉得不对,再换,连婴气得直接把糖吃了,你就哭啊哭啊哭了一下午,闹得整个连家都说,是连婴不好,抢了你的糖吃。”
“后来,我再去,带的糖都是两大把,你一把,连婴一把。”
“什么意思?说我难缠?”连真气得瞪眼。
“不,我就是在想,一块糖都能折腾你一下午,要是一大把...能不能折腾得累死你呢?”
王大爷极奸猾的一笑。
连真呆住了。
随即,目眦欲裂!
他胸脯起伏,憎恨地喘着气,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位‘王家哥哥’!记忆里爽朗温和,鲜亮美好的形象,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撕碎,彻底碾碎了他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
刹那间,极深极寒,极怒极烈!
“王九阳,你敢!”
...
两人不欢而散。
可怜了完全被忽略的汤洋。
连婴坐在墙边,思索整理着各种问题,公馆之谜和他的前世之谜纠缠在一起,格外让人揪心。
许真真,哦,不,是连真为什么要对汤洋动手?
如果不是王大爷出现,他本来要对汤洋做什么?
连真要杀自已,可是看他平时作为,分明是打算先和平相处来着,中间发生了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连婴可不相信一个烛台谋杀没成功就能吓倒他,必定是有什么外因,或者是外部势力干扰了他,暂缓对自已的杀戮。
自已前世...真是被他杀的?
不会吧...前世的自已这么蠢?连婴有点嫌弃来着。
还有桃了...他和前世的自已又是什么关系...是认识的吧...
杂七杂八的一通想,脑了都有点乱,连婴干脆摇了摇头,不管了,谁还没个过去了,先放一边。
专注解谜才是正经。
解谜...现在也不知道那导演让他们到底解什么样的谜,似乎只是演戏,演戏。
演戏?
他突然若有所思,又被旁边的呢喃声打断。
周璇熬不住,竟是趴在地上睡着了。
连婴笑笑,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
这丫头,还挺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