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王爷出来,后面跟着十几口子家人,我才看明白,这是祭祖。
李王爷上抬撵,有人扶着,这都是刘德为请来的人。
出王府,往北山去,五里地。
到山脚下,有修的台阶,半山腰,便是祖坟,仪式隆重,刘德为请来的人帮着忙碌着,最后还跪下,齐哭。
我也跟着跪着,低头特么的想笑。
折腾了有一个多小时后,回府,刘德为就把人打发了,他和我进了李王爷的客厅,说实话,真特么的豪华,但是可以看出来败相,尘落伏灵,清漆跳皮……
李王爷喝着茶,悠闲,动作缓慢。
李王爷六十多岁了。
半天才说“德为,年年让你忙碌,也是尽心了,小端子,去把准备了的东西拿出来,今年多出一些吧,过完年头,次子就要娶人进门了,需要钱呀。“
刘德为说“恭喜王爷了。“
李王爷叹了口气,意思我也明白,败落了,喜事也是让人心忧。
东西抬出来了,一大箱子。
李王爷说“看一眼吧。“
刘德为过去打开箱子,往里看了一眼,就合上了。
回去坐下,刘德为说“王爷,您开个价吧,不管是赔了,还是赚了,我都出,毕竟这么多年来,您关照着,才吃上口饭。“
李王爷说“一千二百块大洋吧,这年用度,加是娶亲,也得这个数了。“
刘德为说“您歇着吧,明儿我亲自把钱送过来。“
李王爷说“得了,让你的徒弟送过来就成,我没那么多事,不挑这个理儿。“
刘德为说“得了,王爷您就是大量。“
我和刘德为抬着箱子回去的。
这一箱子东西可不轻,回德庆行,东西放到刘德为的房间,就上了锁,看样子我是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一千二百块大洋,到底是刘德为自己送过去的。
王爷府,不管在那一块地界,都是打鼓儿最喜欢的,也是最大的户了,刘德为占的地界,庆幸有这么一个王爷府,让他给砸得死死的。
有人想往里扎针倒水,根本就没有可能。
我听大包周说过,东界的歪爷处一东,没有王爷府,就往刘德为这儿倒水,想进王爷府,让刘德为知道了。
没过一个月,刘德为不声不响的,就进行了一次暗剿,联络了七区八域,十五伙打鼓儿的,扫了歪爷的地界,让歪爷三个月没开货。
歪爷就来给刘德为道歉,拿了两箱子的硬头货,这事才算完。
可是那歪爷,不好惹,这是压着,这一仇,肯定得报,什么时候不知道,刘德为是处处小心,也很累。
这真是让人没有想到,这打鼓儿也不是轻省的活儿。
七区八域就是十五大块地界,不能串界,不能串鼓儿,自然形成的规矩。
刘德为就是其中之一,在这十五块地界,也说不上谁更强些,都是打鼓儿的,谁扎的活儿多,赚的大头多,那就是高手。
刘德为拿下了今年的李王爷的大活儿,应该也是差不多了。
但是,他并没有收手,挨家的送东西,拉话,过活儿,就不提收货儿。
有一些活儿,刘德为是不让他上手的,甚至连跟着都不让,这叫师父留活儿。
大包周给我讲过,原来有一个师傅,把所有的鼓儿戏,都交给了徒弟,这师傅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原本是想让他入赘,为他养老送终,可是这货把喜儿戏的全戏都学会了,撬了脚了。
这师傅的女儿说实话,长得不漂亮,其它的还可以,这小子没看上眼儿。
喜儿戏指的就是,所有联系的活儿,各家各路,这一撬脚,师傅就傻了眼了,这师傅在三年前就使了活儿了,这三年的套子下了无数,各戏活也对这师傅不满了,但是没有说出来,自然师傅是不知道这小子给下了套子。
这一撬脚,所有的戏活儿就全没了。
师傅气的一口血,就病倒了,没养过来,一年后,嫁女之后,就死了。
刘德为防着我,就是因为这个,也算是正常。
刘德为这出出进进的,一直到年三十下午才停下来,往自己的房子搬了多少东西我不知道,反正隔三叉个五儿的,就往里弄一些。
年三十晚上,喝酒,师娘的妹妹也来了。
刘德为给了我两件收来的货,看一眼,都在百十块大洋之间,这可就真不少了。
刘德为还说“年一过,正是息鼓儿的时候,你自己找宅子,买下来,就把你和小小的事儿办了。“
我师娘家本姓师,妹妹叫师小小。
这丫头好看,但是看不上我,看眼神就能看明白。
三十这顿饭吃得还不错。
这初一到十五,息鼓,也不到各应子家去看,年前都走过了。
他们管那些卖货的人家叫应子,怎么原因不清楚。
也许是常说的,您照应着,还对付口饭,从这当口儿来的吧?
我放假了,四处的瞎逛,年味十足。
师娘就让我约师小小。
其实,我真不想约,一个看不起我的人,我约着没有意义。
但是,师娘非得让我约。
我就去师家约了师小小,她还真的出来了。
出来转,买了一些东西,吃饭,然后送回去,没感觉,那种高傲我接受不了。
师家书香门第,本来也是混得不错,改朝换代的,不是读书人之能事,也是将就着生活,那刘德为也是帮衬着不少,勉强的维持着。
这正是师娘嫁给刘德为的原因。
回租的房子,一进院子,吓我一哆嗦,那坎儿三在院子里坐着。
你爷爷的,翻墙入室的货色。
我知道,这事有点麻烦。
坎儿三说“兄弟没钱了。“
这明显的就在讹我。
我说“找你爹去。“
坎儿三一个高儿跳起来,吓得我大叫一声,靠到墙上。
坎儿三说“你知道了?知道了你还削我?我要是告诉我爹,会怎么样?“
你大爷的,这事你炸什么尸呀?
我说“我跟师傅说了,师傅说我打得好,再打一遍才好。“
坎儿说“我不相信,我现在就去跟我爹说去。“
这事坎儿三不去说,就没事,说了,我肯定要倒霉,倒大霉。
我说“要多少?“
坎儿三说“五十大洋?“
我说“你吃土了?“
坎儿三说“吃得石头。“
我看也是,我不得不给,这货说“谢了。“
我知道,这会没完没了的,可是他是刘德为的亲儿子,我敢怎么样呢?
坎儿三吃定我了,我得想办法。
第二天,我找大包周。
大包周说“这事难办,你师傅是人家亲爹,血肉之亲,你找你师娘,如果你和师小小结婚了,那就不一样了,双层的关系,知道吗?”
我说“我不想跟师小小结婚。”
大包周一愣说“你傻了吧?这个城的男人没有不惦记师小小的。”
我说“不夹我的眼神我就不喜欢。”
大包周说“有一个办法,让她夹你,歪爷在崇文门押活儿了,过了地界了,这活儿可真是不小,你吃活。”
我当时都懵了,吃活,刘德为能把我活吃了。
大包周不再提这事,我问,他就不说了,喝酒,我知道,到这儿,大包周所说的,他就是没说,他对我放心,就是因为,他所说的一切,我从不往外说,做了,事发,我也说自己知道的。
何去何从的,真是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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