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人跪在地上,气氛凝肃杀气腾腾。
“这就是你给本官调教的人?嗯?这就是你说的本官的死士?一群废物,都让人踩在头上了,还不知道人是谁?你告诉本官,本官该拿你怎么办?”
“是老仆办事不力,让老爷受辱了!老仆甘愿受罚!”老人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声音谙哑的道。
“受罚?本官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可是,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呢!针对本官的人还躲在暗处,各种麻烦解决不了,恐怕,说不定什么时候本官的项上人头也被人摘了去!”
“老仆失职,愿戴罪立功!”
“给你一天时间,立刻给本官把躲在幕后的魑魅魍魉找出来,不然,休怪本官不念旧情!”
“老仆明白!”
夜已深,一群人忽然出现在了偏僻的安平巷。安平巷处在城东,屋宇矮小简陋,看着便像是一片贫寒人家挤挤一处的安身之所,与安庆府的繁华格格不入,便如一块华丽的织锦上的一块疤痕。
在这条巷子的末端,有一处常年大门紧闭的宅子。宅子幽森冷寂,似乎常年无人居住。可是,这群人呼啦啦的到来,轰的将那门撞开,便蜂拥而入。
“什么人?”
宅子里的人被惊醒,大声喊道。可是,说话的人朝院子望去,立时惊呆了。宅子内人不多,当这群不速之客闯入之后,出现在视野中的不过三个人。一个面貌丑陋身段苗条的少女,一个驼背厉害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一个魁梧看似愚钝的中年男子。说话的便是那老人。
寒光熠熠,这群不速之客将他们围住,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你们是何人?为何私闯民宅?”老人扬着面孔,冷冷的问道。
“什么人?”从人群后面缓缓走出一个驼背老人,这人看上去已有很大的岁数,背脊弯曲的厉害,只是那双阴狠的眼眸却是让人望而生寒,宛若一条毒蛇似的。“无名哨点,行刺杀之道。虽然你们平日不动声色,可到底还是将手伸到了知府衙门的地盘,你们好大的胆子!”
老人神色不变,身边的少女和中年男子却是面色骤然一变。
老人迎着对方那阴狠毒的目光,淡淡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老儿一家三口常年居住于此,从不犯法作恶,邻里大多都晓得。阁下说小老儿一家是什么无名什么刺客,不知阁下有何证据?”
“证据?”驼背老人冷笑道。“我们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你们证明,只要我们认定你是,你就是。”
“这么说,”老人言辞锋利起来。“阁下是打算陷害小老儿一家了?”
驼背老人却是不言语,只是哼了一声,瞬息间,两侧的人扑了上去。
狭小的院子,刹那间刀光剑影,寒意森然。老人看上去苍老,却化作一头猛兽,双臂一扬,手掌如刃,劈砍出一条道路。而那少女和中年男子身手也是极其了得,少女手持短剑冲入人群,短剑飞舞,刹那已是让鲜血飞溅,人影跌落。而中年男子一身蛮横功夫,拳打脚踢,几乎让人无法近身。
驼背老人眸光一凝,突然一个箭步窜出。轰的一声,驼背老人一拳轰在了老人的肩膀上。老人闷哼一声趔趄后退,一条胳膊已是软软的搭落下来。少女和中年男子大吃一惊,急忙飞身扑过来。驼背老人脚步一错,右臂一推,左拳倏然从臂膀下穿过,砰的一声打在了中年男子的胸膛,瞬即回身双掌一扣,抓住了少女的手腕,重重一扯,少女啊的一声惨叫,驼背老人手掌一立,宛若刀刃,啪的一声砍在了少女的额头上。
少女跌倒在地,双目煞白,已是没有了声息。
不过是刹那功夫,那驼背老人一人远比那几十个人厉害,一下子将老人三人的气势压了下去。中年男子捂着胸口,嘴角淌着血;老人臂膀脱位,受伤不轻。驼背老人缓缓转身,盯着老人。
“果然厉害!”老人道。“想来阁下便是那周姓知府的死士吧!”
“没错,”驼背老人道。“老夫便是知府大人的亲信。”
“呵,”老人冷笑道。“果然是隐藏的够深,我们不过是查到些皮毛,你们就能顺藤摸瓜找上门来。厉害,厉害!”
“只能怪你们手伸的太长,不该管的作死去管!”驼背老人道。“居然打起我家老爷的主意来,你们真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长!”
“不过,”老人道。“你真以为这就拿捏住了我们?”
“你可以试试!”驼背老人忽然转身,似乎不想再管。而此时,环伺在侧的人扑了上去。
“走!”
老人忽然厉害一声,噗的一声闷响,一道烟雾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中年男子提身而起,宛若飞豹,掠上屋檐然后如流光一般窜向远处。驼背老人身影一闪,钻入烟雾之中。但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便见到一道身影从烟雾之中飞了出来,重重的撞在了院墙上,跌落下来。
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咽喉的血哗啦啦流淌出来。
倒在地上的人,赫然便是那老人。
而驼背老人背着一只手踱步而出,手里满是殷红的血。
“啊!”西面里许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虚空。
驼背老人仰着头,微微眯着眼睛,喃喃道,“真以为我没有后着,能任由你们这些魑魅魍魉逃遁!呵,江湖人,原来还是如此的自以为是!”
一群人被带到了安庆府牛栏街的一处空旷院落。这里曾是一座佛寺,后来佛寺凋敝,空落下来。殿堂已经坍塌,野草也在这里疯长。因为曾经的僧人犯法,使得这里无人敢涉足。
这群人不下百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神色各自不同。很多人都面带惶恐,联想到这些日子安庆府发生的事情,害怕无妄之灾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也有人一脸平静,仿佛预料到自己不会有任何危险似的。在这群人的周边,赫然便是穿着捕服手持兵刃的三班衙役,一个个面色凝肃眸光锐利,似乎要从中揪出犯法之人似的。
仇九和仇四便在人群之中。仇四望着那些衙役,偷偷瞥了仇九一眼。仇九则站在那里,神色不动,无比的平静。仇九的神态让仇四松了口气,如有定海神针一般让人不会不安慌乱。而在他们不远处,隔着几个人的地方,有一个年轻人,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衙役分立四处,一副随时进攻的姿态。
刀光霍霍,寒意森森。在这些人不远之处,院墙上,坍塌的废墟上,都有弓箭手张弓搭箭准备着。
有小孩在哭泣,有女人紧紧拽住小孩的手强忍着内心的不安。
有老人颤抖的抚摸着颔下的胡须,双眸闪烁,满是焦虑。
有人走进了知府衙门,样貌狼狈衣衫不整,可是衙役没有阻拦他。
这人径直步入内堂,来到了周知府的署房。周知府从府邸回来,便躲在了署房内。三班衙役全部派出去了,留在衙门里的,不过是一些书办和老弱的衙役。这人推门而入,周知府眉头一皱,抬起头,面色却倏然一变。
“你是谁?为何闯入本官署房?”
那人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宛若一只鬼。
露齿一笑,森森狰狞,这人箭步窜了过去,一把揪住了周知府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周知府惊惧叫道。
“干什么?”这人浑身腐臭,便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尸体。“你不知道你大限将至了吗?”
“好汉饶命!”周知府瞳孔收缩,心脏如被人抓住,呼吸艰难的叫道。“凡事好商量!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本官一定做到。”
“可是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要你的命!”
“好汉饶命,饶命!”周知府口舌干燥的叫道。“凡事好商量!本官是一府知府,你杀了本官,你也逃不掉的。只要你能饶了本官,你要什么本官便满足你什么。金钱,女色,凡是本官能做到的,好汉尽可提出来。”
砰的一声,那人突然将周知府掼在地上。周知府被摔得七晕八素,眼前一片漆黑,还未等他回过身,一只脚已是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脸上。
“金钱,我有,女色,只要我愿意,会有无数的女人扑过来。你,除了这条命,没有什么是值钱的。
“本官、本官不知何处得罪了好汉,本官死不瞑目!”
“呵,哈哈哈哈!你死不瞑目?死不瞑目的是我家哥哥,他才死不瞑目!你这个狗官,不仅害了他的性命,更是将我王府的资产全部划入自己名下!你这狗官竟然说自己死不瞑目!”
周知府心中咯噔一声,才知道来人是谁。他知道王大郎有个弟弟,还是个秀才,更知道这个秀才知晓王大郎被斩首后疯疯癫癫徘徊在乱葬岗。可是,他不知道这个被他轻视的秀才竟然有如此胆色和本事。这个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只是,此时他即便知晓又能如何?他不仅将三班衙役全部派出,更是将家中的死士也派了出去,此时自己身边竟然无人可用。
死亡的恐惧,骤然加身,让他绝望。
“原来是王秀才,”周知府如溺水的人一般,拼命挣扎。“下官失敬!只是王秀才是有功名的人,何苦因为本官的一时糊涂害了自己的前程。王秀才,令兄是王氏和那黄某所害,本官虽有过错,但却不是因本官而起。至于那财产,本官加倍奉还。”
“那贱人还有那个破落户,都已经死了,”男子冷冷的道。“剩下的便只有你了!你说,我若不杀你,我哥哥可还在地府等着呢!岂不是让他寒心了!”
“王秀才,本官即便犯法,也有朝廷律法管着,你一个秀才岂能私自用刑!”周知府叫道。
“呵呵!”男子冷笑道。“私自用刑?是啊,我这就是私自用刑,可是,谁能管得着我呢!你以为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吗?你以为我会在乎那狗屁的功名吗?莫要忘了,昨夜你的那几个死士,可是我亲手放在你衙门门前的啊!”
周知府心中一颤,可怕的念头立时涌上心头。
“你是刺客?”
“我是刺客。”
周知府大脑一片空白。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给你传信的人是我,杀你死士和那贱人的是我,而雇请刺客要来杀你们的,也是我。”
“为什么?”周知府双耳嗡鸣,叫道。
“为什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报我兄长之仇吗?你错了,若只是为了报私仇,我自己动手就行。可惜啊,我的仇可不止这个啊!而你们,却可以作为很好的诱饵。”
诱饵?自己居然只是诱饵?周知府内心在呐喊在咆哮,一种深深的耻辱感涌上心中。
“绝影虽然散了,但是绝影的人还没有死绝,既然没有死绝,那么,灭门之仇,便不可不报。可是,怎么报?自然要想办法。而我哥哥的事情就给了我机会。我是秀才,没人可以查到我的底细。我的哥哥死了,家产被人霸占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是因此发疯,所以,我去找那无名,自然没有任何问题,更何况,我给出了一万两银子的价钱,无名如何会拒绝。于是,他们便派人来了,虽然只是两只小虾米,但只要能杀无名的人,不论是谁,我都很满足。”
借机报复,而自己不过是人家的一个诱饵!周知府面色通红双眸充血,张开的嘴喘息着。他紧紧攥住拳头,积聚力量。就在那男子还要说话的时候,他突然一拱身,竟然将男子推了个趔趄,然后他窜了起来,箭步冲出署房。
“来人,有刺客!”
男子呆了一下,面色骤然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杀气迸射。
“你找死!”
于是乎,衙门内寥寥的身影便愕然的发现,知府大人如疯子一般大喊大叫的冲出了衙门。而在后面,一个身形狼狈脏污的年轻人缓缓走了出来。那人随意的一瞥,便让那些书办衙役浑身一颤,如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天色漆黑,秋风瑟瑟。衙门门前的大街,空无一人。周知府没命的奔跑,声音凄呛恐惧。而身后,那年轻男子形如鬼魅步子不疾不徐,只是脸孔煞白的无比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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