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经是炎炎七月,圆明园好山好水,哪怕是入了伏也并不觉得炎热。
林羡余自贤宁殿后门而出,便是圆明园浩渺的后湖,她喃喃自语:“偌大一湖泊,若是种上十里荷花,该有多好。”
她身边有两个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一个是四爷新纳的侧福晋年氏,另一个是四爷的次女舒宜尔哈、新封的多罗怀恪格格。还有一个小萝莉能丹宜尔哈。
说来——年氏的年纪竟比舒宜尔哈还要小三岁呢!
造孽啊!
年氏笑靥甜美:“福晋好雅兴,若是泛舟风荷之间,的确极好呢。”
养在林羡余膝下的三格格能丹宜尔哈这会子才刚午睡醒来,眼皮还耷拉着,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所以林羡余才要拎出来,叫她透透气,小孩子不能午睡太久,会睡迷糊的。
这个时候,只见怀恪从袖中掏出两颗薄荷糖递给能丹宜尔哈,“吃一个吧,这个能提神醒脑。”
睡眼惺忪的三格格抬眼看了姐姐一眼,却没有立刻接糖,而是请示地看了林羡余一眼。
林羡余笑着说:“吃吧。”——不管生母如何,这些女孩子们都是顶好的,就是性子有些软糯。
不过好在未来的郡君额附顾琮是个温文如玉的官学生,定会礼待怀恪。
因李氏被她幽禁,怀恪便多来贤宁殿请安,也是给自己生母赔罪的意思。
“谢谢二姐姐!”能丹宜尔哈声音奶甜,略带慵懒,她一口将薄荷糖塞进嘴里,清凉的甜味在口齿见蔓延,果然小脸清醒了不少。
年侧福晋看在眼里,笑着说:“怀恪格格倒是好性子。”——一点不像那个粗鄙的李氏亲生的。
林羡余听懂了年氏话外的意思,她置之一笑,李氏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温柔如水的美人?只是孩子生得多了,便成了这副样子。
所以说,女人真的不能随便生孩子。
林羡余笑着说:“再有三个月,怀恪就要下嫁了,介时便要相夫教子,如今正该趁着未嫁之时,多陪着姐妹们亲近。”
怀恪雪白的小脸嗖地红了,“嫡额娘”
年氏笑靥灿烂:“二格格这个年纪已经是晚嫁了,可见是王爷不舍得掌上明珠。”
林羡余心中默默吐槽,怀恪才十七岁,晚个毛?你丫的十四岁嫁给四爷才不正常吧?
一群大大小小的女人正说笑着,却见苏培盛火烧屁股似的跑了过来,“福福晋!皇上来了!”
“啊?!”林羡余瞪圆了眼珠子,康麻子来了?!
苏培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皇上已经在圆明园殿了,您、您快去接驾吧!”
林羡余虽然不解康麻子为什么会跑到圆明园,但也知道不能怠慢,一边疾走,一边对苏培盛道:“可着人禀报四爷了?”——也是不巧,四爷今日出去办事了,这会子并不在园子里。
苏培盛道:“方才就叫人传信了,只是四爷去了顾俨大人府上,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林羡余忍不住腹诽:皇帝驾临,少不得都会提前通知,康麻子这突然驾临是几个意思?
“去书房通知阿哥们,叫去圆明园殿见驾!还有四阿哥五阿哥也叫去!”林羡余忙活活吩咐,便带着年氏、怀恪和能丹宜尔哈飞快往前殿去了。
圆明园殿是四爷处理正事的地方,四爷是个工作狂,忙起来甚至都不去中殿歇息,便直接在圆明园殿睡,因此特特还改了个寝室。不过圆明园殿最大的空间还是四爷的书房,成排的书架,整整齐齐,墙上也挂着不少书画,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四爷自己的墨宝,还有几幅林羡余做的画。
整个书房十分清雅。
麻子康熙此刻就在书房内。
林羡余整了整仪容,便先带着年氏、怀恪、能丹宜尔哈三人进了书房,端端正正行跪拜大礼,“儿臣乌拉那拉氏迎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麻子康熙着一身靛青色团福纹常服,脑后的辫子中满是银丝,看上去就像是是个寻常人家的老爷子,只不过这个老爷子满脸麻坑,又是皱纹,实在丑得一批。
麻子老康神色有些落寞,不过还算和气,“朕心里有些茫然,所以出来走走,结果便到了圆明园这边。你们且先起来吧。”
“谢皇上。”林羡余忙谢了恩,她抬眼小心翼翼瞅了麻子老康一眼,瞧着老康老脸疲惫,精神有些恍惚。如今的康熙可真真是个老人家了,脸颊上老人斑横生,眼角眉梢满是深深的沟壑。
这一刻林羡余是真佩服宫里那几位年轻的庶妃,竟能百般柔婉伺候这么个糟老头子,还给他生儿育女!
现下宫中最年幼的阿哥是二十一阿哥胤禧和二十二阿哥胤祜,至今都尚未满周岁。二人的生母都是正当妙龄的庶妃,伺候一位足以当自己爷爷的糟老头子,牺牲还真有够大的!
相比之下,四爷娶了个比自己女儿小几岁的侧福晋,已经不算什么了。
麻子老康扫了一眼林羡余身后的几个人,怀恪受封之后,曾入宫磕头谢恩,康熙自然认得,那个小的丫头也必定是个孙女,倒是旁边那个老康没认出来,便问:“这个丫头是”
林羡余心中默默吐槽,是你刚刚赐给你儿子的小老婆啊!康老麻子这语气,怕是把年氏当成四爷的女儿了!
她忙笑着说:“这是我们四爷的侧福晋年氏。”
麻子老康恍然大悟,“原来是年遐龄之女啊。”
“是,妾身年氏请皇上万安!”年氏见状,赶忙敛衣跪拜,又磕了个头。
康熙颔首,“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
“谢皇上!”年氏诚惶诚恐起身,忙站低眉顺眼站在林羡余身后,宛若小辈。
康老麻子又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副雪景寒梅图,“这幅画是你的画的吧。”
林羡余点头道:“闲暇拙作,皇上见笑了。”
麻子老康神色忽然有些恍惚,他喃喃道:“你果然擅长书画自从良妃殁了,朕就觉得似乎少了什么。”
林羡余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忙道:“请皇上节哀。”——自从那次触发了老康的残余记忆,林羡余就很小心,墙上挂着的虽是亲笔所绘的画作,只不过比起前世,她特意换了个风格。
做卫仙羽的时候,林羡余的画作都是田野趣致、清和随意,但这幅雪景寒梅便颇有傲骨,而且笔触也是比较偏写意,而非工笔。
康熙常常吐出一口气,旋即道:“这幅雪景寒梅图甚合朕心意,朕便带走了,回头朕赐你一幅王冕的梅花图。”
林羡余心道:皇帝就是霸道。
只不过,这怎么都是大赚。王冕是元朝大画家,一生爱好梅花,种梅、咏梅,又攻画梅,人家的画作搁在后世都是能上拍卖行的!她虽然画工还算不错,但距离画家水准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林羡余只得屈膝谢恩:“谢皇上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