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被贬为杭州将军之后,如果肯老老实实,其实雍正四爷原本还不至于赶尽杀绝。
但这厮,大概是脑子抽了。
年羹尧到了杭州,居然还要摆大将军的谱儿,继续骄横,还对皇帝多有埋怨。
结果这些埋怨话,被杭州地方官员六百里快急上奏天听。
这下子,杭州将军也当不成了,雍正四爷直接下旨,尽削年羹尧官职,并捕拿年羹尧押送北京会审。
心急如焚的年贵妃便跑到了林羡余的坤宁宫,直接噗通一声跪下,“主子娘娘——”
林羡余没等她说出口,就先板着脸道:“后宫不得干政,你若是为了你二哥的事儿,就不必开口了。”
年贵妃顿时泪落连珠,“皇上不见臣妾,臣妾除了来求您,真的再无门路了!”
林羡余叹了口气,“你二哥做出来的事情,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年贵妃低下头,她咬了咬嘴唇,哽咽道:“臣妾知道一些。臣妾也曾写信劝慰二哥,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林羡余叹了口气,四爷要料理年羹尧,还真不是卸磨杀驴。真是他年羹尧活该!
年贵妃泪水打湿的衣襟,瘦弱的身子瑟瑟颤抖,“臣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明明先前君臣和睦,堪称佳话,怎的突然就成了这样?连大哥也被二哥牵累,失了官职。”
林羡余道:“如今皇上的确正在气头上,所以才罢了你大哥年希尧的官职。”——这个年希尧与年羹尧倒还真不是一路货色,纯粹就是被他那个狗弟弟牵累的。
林羡余忙道:“你先起来吧。”
玉椿赶忙上去搀扶年贵妃。
年贵妃泪眼汪汪,双眸红肿,她眼巴巴看着林羡余:“求皇后娘娘指点迷津!”
林羡余又叹了口气,“你二哥犯下太多罪责,你是救不了他的。”
年贵妃身躯一颤,险些倒在地上,多亏玉椿扶着,这才没有失态。
林羡余忙道:“这个时候,你要做的不是保你二哥年羹尧,而是要想法子保你们年家,保你自己!”
年贵妃身躯瑟瑟发抖,“皇上雷霆震怒,大哥也丢了官职,我们年家真的能保全吗?”
林羡余忙宽慰道:“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给年羹尧到处求情,而是要稳住自己,照顾好福宜和福惠。”
话刚落音,翊坤宫的首领太监慌慌张张跑来,噗通跪在地上:“不好了,六阿哥突发高热,贵主子快回去看看吧!”
林羡余心下一沉,虽说年氏的几个孩子历史记载都夭折了,但这些年,福宜福惠都有太医精心照料,也没出什么岔子。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
年贵妃瞪大眼睛,“福宜,我的福宜”她哭喊着,便跑出了坤宁宫。
福宜打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这阵子又因为年家的变故,底下人伺候得也不尽心,甚至太医都懈怠了,没有准时去请平安脉。以至于福宜高热了半日才被发现!
过了两日,福宜还是殁了。
这个孩子的薨逝,让年贵妃伤痛欲绝,也跟着一起病倒了。
值此之际,年羹尧被赐狱中自裁,不过四爷还是赦免了年羹尧的儿子们,只是褫夺官职。年希尧也被免罪——好吧,这位仁兄是真的没犯错。比起年羹尧的张扬跋扈,年希尧这位仁兄却着实是个书呆子,办事也勤勤勉勉,不贪污不,跟年羹尧一比简直不像一个妈生的!
好吧,这俩兄弟本来就不是一个妈生的,人家年希尧才是年遐龄原配所出嫡长子,年羹尧和年贵妃是继室所出。
四爷一生做事果断狠辣,绝不是个会手下留情的人,此番只杀年羹尧一人,一则是考虑到朝堂稳固,二则是不想被人非议刻薄,三才是些微怜悯年氏吧。
年氏身子骨也是够弱的,前些年在王府的时候,有四爷宠着,倒是还好。但是自从年羹尧倒台,年氏又是失宠又是失子,再加上她心性本就柔弱,才会病了这么久。
不过历史上,年贵妃是死在年羹尧前头的,如今已然命数改变,但这小年糕看着也依然不像个长寿的样儿。
林羡余有些担心,便抽空前往翊坤宫。
这翊坤宫在先帝的时候曾是宜妃的住处,也算是一等一的华丽巍峨,离着皇帝的养心殿也近。但即使再近,雍正四爷也没多来看望病中的年氏。
冬暖阁的贵妃榻上,贵妃年氏小脸憔悴,身上披着厚厚的银红羽缎斗篷,鲜红的斗篷反衬得她脸上血色全无。
林羡余忙一把摁住要下榻请安行礼的年氏,“都病成这个样子,就不必拘礼了。”
年贵妃小脸黯淡无光,前些年三度生产,伤了她的身子,姿容也衰减了不少,早没有刚入府时候的娇嫩了。
年贵妃苍白发干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干哑:“让皇后娘娘担心了,臣妾的身子实在是太不中用了。”
林羡余叹了口气,“福宜殁了,我知道你伤心难以自抑。但也别忘了,你还有福惠呢。”
年贵妃瞬间泪眼汪汪,红红的眼睛直勾勾望着林羡余,宛若一只茫然无措的小兽:“皇后娘娘,皇上是不是在怪臣妾?怪臣妾没能照顾好福宜?”
林羡余连忙宽慰道:“怎么会呢?福宜打生下来就体弱,是他与父母缘浅。而且,前几日,皇上不是来看望你了吗?”
年贵妃满是泪点的乌黑睫毛微微颤抖,她攥着手上的碧玺佛珠,十指枯瘦,隐隐泛青,“可皇上只叫臣妾好好养着,便走了。”
年贵妃垂下眼眸,泪珠倾落,“都是臣妾不好,之前只顾着二哥,都没能好好照顾福宜。”
林羡余只得道:“这件事是底下奴才不尽心,本宫已经下旨重罚了伺候福宜的保姆嬷嬷,皇上也贬黜了为福宜请平安脉的太医。你现在与其伤心,不如好好照顾福惠。”
年贵妃点了点头,拭泪道:“您说得是,臣妾如今就只剩下福惠这一个孩子了。”
说着,年贵妃含泪望着她,“皇后娘娘,若是臣妾有朝一日不在了,您可否抚养福惠?”
林羡余一震,“你还年轻,怎的说这样的丧气话?”
年贵妃哽咽着道:“臣妾体弱多病,唯独不放心福惠。皇后娘娘向来贤德慈爱,厚待皇上诸子诸女,唯有将他交给您,臣妾才能放心。”
林羡余揉了揉眉心,“任谁也比不上亲生母亲,你好好活着,才是对福惠最好的照顾。”
年贵妃苍白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苦涩,“年家倒了,臣妾也失了圣心。而娘娘向来得皇上敬重,若能由您抚养,怎么也比臣妾这个不中用的额娘强百倍。”
林羡余无奈,“本宫知道,最近齐妃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本宫会申斥她,你别往心里去。”
齐妃这个蠢妇,嘴巴还真有够损的,最近明里暗里没少嘲讽年贵妃,说她是“罪臣之妹”,早晚要被皇上问罪,她这个贵妃当不了几日了云云。
年贵妃神色黯然,齐妃的嘴巴虽然恶毒,却也未必是假话,保不齐那日皇上彻底厌弃了她,她就该从贵妃的位子上挪下去了。她自己荣辱不打紧,就怕牵累了福惠!